李先的脸色不太自然。
谢飞看在眼里,倒也能理解,君华郡最大的武道门派掌门,他的孙子和曾孙做出此等恶劣行径,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是怪事。
说来也是稀奇,李秀济自小到大,在君华郡风评也算极好,就不知为何,李先数年前为求武道增进,离开君华郡,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归来。这些年间,李秀济性情行情大变。谢飞也听闻过些许传闻。
“谢飞贤侄,十多年前,吾与你相见,便知贤侄前途无限,当时还跟你师父开玩笑要收你为徒,不让他误人子弟,没想到,今日再见,贤侄已是武道宗师,这让我们这些老傢伙无地自容了。”
“李叔叔看得起晩辈,是晩辈的福气。”
李先放低姿态与谢飞示好,谢飞一听便知,十多年前一会,谢飞师父对李先为人亦是赞扬,多次在谢飞面前提起,谢飞对这位奉儒山门掌门印象极好,只是没想到竟会先碰上那么档事,二人的再会,倒是尴尬了。
“家门不幸,养出了那么个不孝孙儿,是李先丢人了,谢贤侄,你直说,要吾如何,吾无二话。”李先心中宽慰,谢飞的尊称令他受用,至少表明二人之间的关系还算维系着。对于李秀济父子二人先滋事而反倒受辱一事,李先看得开,他们错在先,他们便要认。
绝对没有他们父子二人受挫,反倒成了要讨公道的弱者的道理,这一点,李先绝不会袒护。
“叔叔,谢飞并非问罪而来,叔叔执掌奉儒山门所树业绩,所行事例,苍阳江湖有目共睹。”
“是让江湖同道笑话了才是,谢贤侄不必为吾开脱,确是吾管教有错,不然又怎会让这两个浑儿如此大逆不道而不知?”李先只觉丢人,曾也一直自豪奉儒山门在自己手上壮大,不辱先祖,虽然自己两个儿子一般,但秀济孙儿却可许以厚望,没想到,也只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让李先怎能不气。
“说句不该说的,秀济如果不是招惹到你那,被贤侄教训了一通,害怕不已,才会把这些年来做的破事说个明白,不然的话,说不准屈于他的淫威,君华江湖众人敢怒不敢言,吾的脊梁骨也该让人戳烂了还不自知。”
李先话说着,情绪激动难以遏制。
谢飞让老人家切莫如此动气,虽然不怕气坏了身子,终究还是心有不忍。
李先所说,谢飞深以为然,远的不说,便是在丽景郡,有些人家家庭富裕,请得起低阶武道师当护院扈从,家中主事者大体只是要图个安心稳妥,奈何家中后生却借此在外耀武扬威,欺男霸女,橫行乡里,家中人又多??护,帮着隐瞒。反而是主事栋梁一无所知,还以为其真如在自己面前那般知书达理,体恤他人。只等到有一日事迹败露,纸包不住火了。或被人寻仇,或被武道门派上门拿人,才知真相,才知大错,才知自己是多么的糊涂。
“那两个浑儿连那个不会教子育孙的,都在先人居跪着,贤侄稍等,吾这便差人去叫来,当面赔罪。”
李先唤来弟子,让其去叫人,重坐下后,谢飞引头,才说起了别的话题,气氛才变得缓和,李先这般做法,已经是无可挑剔了,谢飞又何必计较,毕竟前辈已灵识传音,得饶人处且饶人,见过正主再行打算,这么一位江湖贤老,还是要多敬重。
谢飞赞同前辈说法,谁人犯事谁人认,没必要牵连李先前辈,便等着看李秀济是何态度。
人到了,李秀济情深意切,赌咒发誓自己会痛改前非,其景其观,旁观者人人都能理解到他的悔意,他的心声。纷纷侧目。
赢颖既是当事人,她的意见最为重要。李先和颜悦色与赢颖交谈,让她宽心,不必害怕,大胆直言。
终是冰释前嫌,李先建议摆上一桌,酒后,一切不好皆散去,从此江湖再见,大家都是好友,只是有一点,从头到尾,李先貌似无意地忽略了赢泽,这落在谢飞眼中,十分不满,赢泽灵识传音谢飞,谢飞才没有发作,一直到酒宴散去,只有赢泽谢飞二人在奉儒山门长廊散步醒酒,谢飞才释然。
李先昨晚上和赢泽酒饮尽兴,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抱怨自己,抱怨别人,妄自菲薄,一世英名怎么就差点毁在儿孙手中,多年前的红颜知己再会,怎么变得彼此陌生,小时候偷鸡被狗辇,年少时行走江湖,差点被抢上山当压寨夫君,借着酒,言无不尽。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一通酒疯后,从此再无瓜葛。哪能想到,世事会这么巧呢,那个听了所有秘密的人,还有公道要来讨要,让李先如何自处?幸好,江湖中人脸皮厚是一大优点,该装失忆装糊涂不含糊,也是一大优点。李先做得来,做得好。
谢飞开怀大笑,没想到前辈所说的老先生会是李先,这要是让师父知晓,只怕是师父会提着酒坛来李先面前喝个尽兴,笑到忘乎所以了。
“谢飞,有看出什么吗?”
“前辈,李秀济有问题对吧?”
“不止,他爹,他儿子,甚至他叔,都有问题,大问题。”
谢飞没想到,正要说多一句,赢泽长呼一口气,继续道:“谢飞,如果去往别州不紧行程,那便待在奉儒山门多看看山景也挺好。”
“就住多几天,怎么样?”
赢泽问道,谢飞受宠若惊。
“老先生挺好的一个人对吧,如果孤独终老,那末免太过不幸,”
赢泽边说,边走着,谢飞连忙跟上:“前辈,您有何高见?”
“你这几天,就寸步不离奉儒山门吧,明日起,我去查个明白。”
“好好的人,就变了,难不成是有鬼?”
赢泽开了个小玩笑,谢飞听在耳中,竟觉得这差不多便是真相了。
“抓鬼这事,还是茅山内行,我就凑合着试试吧,就当为了个忘年交的酒友能过得好一点。”
微风拂面,赢泽目光穿透了奉儒山门,落在郡城中,一座勾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