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人带着一帮人,匆匆而去。她走得飞快,连身边的丫环都追不上。
“这死丫头,怎么不像平日那软/绵的性子了?”谢大夫人突然停下脚步,扶着一株树直喘气。想起方才的事情,她是又气又恨。
在她的眼中,姜家那小丫头是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配她们谢家的庶子,她都觉得是高攀了。所以,在姜家行走,她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商贾之女,能成什么气候?!如果她高兴,倒可以让她嫁进来,在她跟前替她端茶倒水,侍候几年。她要是不高兴,连门都不会让她进。即便进了,她也有本事休了退回谢家去!
若不是看在姜家万贯家产,想必那姜家丫头嫁过来也会带来一大笔丰厚嫁妆的份上,谢大夫人只怕正眼都不会瞧那个姜家丫头一眼!
这样满是铜臭叶的人家,能攀上她们谢家,可以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她们应该感恩戴德,年年进贡才对。这下倒好,不要说孝敬,居然往她谢家要东西,真是反了天了!
若不是有旁人在,谢大夫人真的要被气得呱呱大叫起来。
一等丫头四月喘着粗气追了上来,见谢大夫人怒容满面,却又发作不得的模样,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走近大夫人,低声道:“夫人,千万别因了那丫头片子而动气。老爷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咱们可不能忘了。”
一语惊醒了谢大夫人,她登时醒悟过来。
是啊,老爷外放邻省,此次回来住了一段日子,又带个小妾去上任了。临行的时候,把谢家的大小事情交待了一番,特别交待了与姜家的这桩婚事。谢大夫人至今仍能记得谢老爷当时那森冷的眼神与目光:“收起你娇纵的性子,收起你心里面的那些小九九,这桩婚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你可给我稳住了,如若出了一丁点的差错,我可饶不了你!”
平日里不大管事的谢老爷,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认了真。这也难怪,这桩婚事不仅牵扯到谢家的命运与前程,甚至还牵扯到她娘家的。
如果真的出了纰漏,不要说谢老爷饶不了她,就是她的那两个哥哥,也不能放过她。
一想到这,谢大夫人就觉得胸口发闷,她堂堂一个当家主母,竟然连一名庶子的婚事都不能作主了?况且,当着众下人的面,谢老爷对她如此声色俱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谢大夫人隐约觉得,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谢老爷与她,愈发生分了。
都是春香那贱婢害的,人都死了,还要拖她下水,令得谢老爷对她有了怀疑,这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紧攥又拳,有一种要将春香的坟挖掉,将她的尸首挖出来鞭尸的冲动。
四月见谢大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忙劝慰道:“夫人,来日方长,可不能争这一时之气,铸成大错啊。”
谢大夫人咬咬牙,忍了又忍,方道:“我自然明白。”
过了一会,见谢大夫人的脸色稍缓,四月方才低声提醒道:“夫人,文清小姐还在寺外头等着夫人呢。”
一听到“文清”这两个字,谢大夫人的脸色顿时柔和起来。
不错,只有文清,才是她心中的准儿媳妇的形象。
文清全名叫钟文清,是她一个远房表姐的女儿,唤她“姑姑”。按理说,这远房亲戚,来往并不是很多。但是她的这个表姐鬼精得很,早在小时候就粘着她了,给她出主意,做她的跟班及参谋,从中捞些好处。当然,她也没有亏待这个表姐,到母亲面前说要给表姐安排一桩好点的亲事。于是,她的这个表姐就一直在苍州城没有回过去,还依从她母亲的意愿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富贾之家。如果没有谢家的面子,她表姐自然不可能有这样好的命。自此之后,这逢年过节,礼品礼金之类孝敬她和母亲的,从来没有断过。
应是尝到了这种甜头。她的这个表姐生下文清之后,直接就把文清送到她身边教养了,名面上说是把女儿托付给她,让她给教点规矩。其实真正的意图,大家都明白。
这位文清小姐长得文文弱弱的,性子柔软,凡事都听谢大夫人的,这让她很是受用。虽说没有倾国倾城之姿,但主要是太听话了,这才是她心目中儿媳妇应有的样子。所以,她也暗暗拿定主意,要将文清留在她身边,与那个庶子谢英豪成婚。
谢大夫人这样打算是有原因的。并非她不知道谢家与姜家的姻亲关系,但这只不过是当年两家老太爷的口头之约,并没有成文。再说了,这些年来,谢姜两家虽说有来往,但也不过客套上的,在她看来,好像谢家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后来,姜老太爷一走,她觉得更安心了,毕竟当年定下口头盟约的人走了,怕是没有人再提及这个事情了吧?不曾想,就在今年,她的夫君,谢老爷居然传达了谢老太爷的旨意,要重提此事,一下子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
为了这个事,今年来,钟文清没少在她面前哭过。这个女孩子的眼泪是有杀伤力的,她也不嚷不闹,就那么静静的流着眼泪,让她这个做姑母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她决定跟这个她心目中的标准儿媳妇摊牌,说出自己的决定。
“文清啊,你来得正好,姑母正好有话要对你说。”在马车上,谢大夫人拉住钟文清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上,慈爱的拍了两下,一副慈母的模样。
钟文清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柔声道:“姑母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她今天一身的出彩的绚烂罗纱裙,配合着描了一个淡汝,衬托着容颜清丽,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色,倒也十分有神彩。
谢大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她这种恭顺的模样,十分受用。兼之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这些年来,留在谢大夫人身边,多少也晓得一些事情。但她的嘴严得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分得相当清楚。谢大夫人就喜欢她这样的。
“清儿啊。”谢大夫人看着她,“这些年我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