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雪台山上有一座道观,名为无为观。里面没有老和尚和小和尚,因为观里都是道士。
一位穿着浅紫色武道服的少女拿着一个长条锦盒站在道观门前等候着。此刻时处秋凉,雪台山上的枫树绿红相间,也不失为一道赏心悦目的景色。其实少女已经等得有些时刻了,她也只能假装看风景打发时间。
有个看着年纪更轻的小道士打开观门,见到女子后,微微俯身以示敬意:“乔姑娘,你来了”。
少女名叫乔夕雾,这个小道士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她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一趟。至于对方的道号......呃,啊咧?什么来着?
夕雾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礼貌地回应道:“见过无心道长”。
无心说:“本门素来少与他派来往,神枪将军也是有心之人,每年掌门的生辰都会送来贺礼。可掌门依旧在闭关,休思师叔也因事下山,还望宽恕我无为派招待不周。”
说是这么说,其实每年过来,夕雾都是连大门都没有进去过。无为派总是与世隔绝,不喜交际,但曾对夕雾的师父有恩,故每逢掌门生辰必来探访。
夕雾心领神会,递上礼物,谦谦道:“不过是家师的一点心意罢了,夕雾无意打扰,只要无心道长收下这礼物便可。这乃圣上赐给家师的延寿人参,家师特意献上,意为祝休止道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嘎吱——砰!”无心接过礼物行了礼,无意多言,直接进门把门关上了。看着才打开不久便关上的大门,夕雾略感无奈,不过她也习惯了无为观向来的冷淡做派。如今师父交待的任务完成了,自己也可以回去了。
—————
日渐西行,余晖落在树林里,乔夕雾走在路上,路面上细细碎碎的光影泛着淡淡的金黄色。路旁的树都长得歪歪扭扭的,但也十分高大。虽然从京城到雪台山一路是跋涉辛苦,但夕雾享受这样的时光,所以她总是慢悠悠地,一向也是步行代替骑马。
进入树林行至一半的时候,乔夕雾隐约听见有人的声音,停下来仔细一听,果然在西边不远处有人呼喊。夕雾连忙赶过去,发现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脚呻吟,可见他的脚被捕兽夹夹住了,流了好多血。
树林里常有野兔和野鹿出没,想必是猎人们放置的陷阱不小心被这孩子踩到了。夕雾这么想着,心急之下直接飞过去,想要解救小少年。谁知一跳起来夕雾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罩下来,下意识挥手推开后,脚也落在了地面。触地一瞬间,像是踩到了什么机关,夕雾的双手双脚都受到了牵制,整个身体突然被托起。
在空中晃了几个来回,夕雾才反应过来,自己也中了猎人的绳网陷阱。刚刚没想那么多,应该先用石子探探路的。现在懊恼也没用,夕雾看向小少年,他埋头低声哼哼的模样,有一点像平日里爱哭着撒娇的清河师弟,她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小少年却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来,踢开捕兽夹,一点不像脚受伤的样子。他拿出一把短剑,露出不该属于孩子的凶狠说道:“把你所有值钱的东西给我交出来,不然小爷我杀了你!”
夕雾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小少年有些不耐烦:“别废话,把钱交出来就是了!”
夕雾明白了,心想这就是个小山贼,他脚上的伤只是伪装,陷阱不用说,肯定也是他设计的。不过他现在不敢靠近,反而让自己把值钱物件交出来,想必是瞧见我这一身武道服,畏于我的武功罢。接受事实后,夕雾试着用力挣扎,可绳网十分结实,而且越挣扎越紧。
小少年稚嫩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别费力气了,这可是我废了好多精力才找到的铁藤绳编成的绳网,一般的利器根本奈何不了,何况你徒手挣扎。我又做了伸缩设计,你越用力便会越紧,直到你完全动弹不得。”
果然,夕雾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和双脚已经动弹不得了,好在左手还有点活动空间,她艰难地从腰上取出一把小匕首。这把匕首做工十分精致,但只有手指一般粗细,约三余寸长短。只见夕雾用力一挥,绳网便破出一道口子。
小少年在一旁看着有些吃惊,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乔夕雾又多挥了几刀,很快从绳网中挣脱出来,一番炫耀般说道:“铁藤绳?你也是倒霉,我这把小玄刃削铁如泥,能断天下所有利器,何况你区区什么铁藤绳?”
眼前的猎物居然轻易地破了网,小少年来不及不可置信,立刻拿出弹弓朝着乔夕雾投射了几颗石子,力度大而猛,准准地飞向目标。
可那少女身姿敏捷,轻而易举地一一躲开了,顺便在空中翻了个身站在了树上,还顺手折了几节树枝向小少年掷去。小少年拿着短剑挥舞防御,可偏偏一个也没能躲开。
乔夕雾是用了力道的,小少年发出的几声吃痛声也证明了树枝确实伤了他。他恼羞成怒,对着夕雾大喊:“你有本事下来!丑女人!”
什么......夕雾知道自己不算漂亮,但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被人说过丑。当然……她也并不打算和一个孩子置气……才怪!一挥袖又打出几折树枝,槐肖又吃了个准,脸上也挂了一道彩。
“我才没那么傻,谁知道这地面还有没有你设置的陷阱机关,你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夕雾此刻已经明白,最开始从头顶上罩下来的也是伸缩绳网,如果自己没能挡开也会中招。这个小山贼居然留了后招,在地面上也设置了伸缩绳网。当然这也可能是应对敌人是走过来和飞过来的两种情况,而这两个陷阱都是由小少年手动操控的,所以就算当时丢了石子探路也没用。
小少年擦干净脸上伤口流的血,把夕雾的讽刺当作夸赞,沾沾自得地说:“那是当然,我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山贼,这整座山都是我的,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安然无恙地过去!”说着便拿着短剑朝着夕雾飞去,夕雾踮脚向后躲,腾空借力飞到另一棵树上。站定后,她看到刚才那棵树后边竟然挂着几条条绳子,而小少年就站在旁边。
小少年拉动了其中一条绳子,瞬间从四周飞来数十个飞镖攻击夕雾,原来这条绳子连接着机关。夕雾连忙高速转身,然后踩着树枝跳高,勉强躲过所有飞镖。但很快,小少年又拉动一条绳子,又是一拨飞镖,夕雾又用了同样的方法躲开,接连几波飞镖,根本没时间休息,夕雾已经有些喘息。
趁着间隙,小少年举着短剑从夕雾背后刺过来,夕雾下意识防卫挥动了小玄刃,直接切断了短剑,小少年的整个身体也被震了震。慌乱中小少年踢了夕雾肘部一脚借力往后躲,差一点就要和小玄刃的刀刃亲密接触。但小玄刃锋利无比,仅仅凭着兵器之流便划破了小少年的衣服和手背。虽然不算严重但也开了道口子流了不少血,而槐肖在慌忙躲避间,将血顺着手指弹一滴到了小玄刃的柄根处。
小玄刃着实厉害,小少年已有退意,他擦干净手背上的血,恶狠狠地看着夕雾,双手握紧拳头架在胸前,随时准备防卫。
夕雾捂了捂刚刚被踢的肘部,好在小少年当时并没用上力气,没有多疼。她之前没把这个孩子当成一回事,但此刻她要开始认真了,于是从腰间取下了凤尾鞭。
这是师父送给自己的礼物,除了平时练习鞭法的时候,一般打斗夕雾都不舍得用。眼下不用兵器制不住他,用小玄刃则不小心可能会杀了他。夕雾还是不想下杀手,毕竟这只是一个孩子。
夕雾拿着凤尾鞭,目光严肃而凌厉地射向小少年:“我这凤尾鞭,可比你那所谓的铁藤绳厉害多了!”
小少年见到夕雾拿出鞭子时脸上自信的神情,意识到论武功对方与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水平的,他感受到了来自高手的威压,今天遇上的这个不是简单的姑娘。几丝慌乱在他脸上若隐若现,不觉间后退了一步。
夕雾出手一鞭,小少年转身逃跑,鞭尾狠狠打在小少年的背上,小少年痛苦地大叫一声,回过身来用弹弓朝着夕雾投射。夕雾很轻松就躲开了,但隐约觉得和之前的石子不太一样。
几个回合下来,夕雾又打出了几鞭,小少年躲过了一鞭,其余分别打在了小少年的胸膛、大腿和手臂上,胸膛和大腿看不出来,但手臂上已经皮开肉绽。
小少年深知敌高我低实属不利形势,于是纵身一跳,也跳到了树上。夕雾顺势出手一招缠绕鞭,将小少年和树干一起缠绕住,小少年使劲挣扎,但挣脱不开。
夕雾跳到小少年身边,想通过点穴控制他。谁料他方才被凤尾鞭打中时抬起了右手,也就是右手没有缠住,眼见夕雾靠近,他右手取出藏在靴中的匕首朝着夕雾刺去,夕雾躲开了,但也松掉了凤尾鞭。
小少年见准时机,朝着夕雾扔了一枚烟雾弹,又接连射了几发石子,虽然夕雾都躲开了,但是和目标也拉开了距离,小少年已经趁乱逃走了。
这么可恶的小山贼,一定不能放他走!夕雾加快速度追过去,但不知为什么,路上频频有虫子朝着自己飞来,夕雾慢慢地跟丢了,最后还费了好大力气才甩掉那些虫子。
走出树林后,已经夜幕降临。此时夕雾才发现,自己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原来那时小少年向自己投射的不是普通石子,而是带有吸引虫子的味道的小药包,虽然躲开了但还是沾染上了气味,随着夜色见深,虫子也越来越多。夕雾没想到,一个看着没多点大的孩子,竟然有此等足智多谋。虽然让他跑了,但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希望他日后别再做坏事了。
—————
客栈里,夕雾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把身上的味道洗去了才安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