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良君走后,许至之仍然没放弃为儿子疗伤逼毒。可是许非池本非练武之人,五脏六腑亦无内力流通,内力起不了什么作用,加之毒通过血液几乎已经扩散全身,韦良君说的没错,他没办法救他儿子。
为什么?许至之永远也没有忘记过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并且每一天每一夜都在为之煎熬。可是为什么到了今天,自己年少时犯的错,竟然要让这孩子来背?
许至之内心泄气,但只要儿子还有一口气,他就决不放弃。许至之功力全开,虽然已经多年不用武,可他体内庞大的内力依然存在,许非池似乎也有了点反应,虚弱地喊了一声“阿爹”。
“别说话,池儿,阿爹一定会救你的。我先用内力稳住你的身体,然后我就派人去寻遍名医,一定能解了你的毒!”许至之一脸鼓励,许非池也深受感染,勉强笑了笑。
但许非池心里也大概清楚,自己多半是活不成了。除了想到阿爹以后没人尽孝,他更多的是牵挂那个心中的女孩,不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落泪呢?还好还没过门啊,不然要耽误傻丫头的一生了......只希望她能尽快忘了自己,再择良人......对不起了,答应过你的好多事,都还没完成......
“哎,怎么搞的这么狼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许至之身后响起。许至之刚刚就察觉到异样了,感觉有人在靠近,但是一时不得分心,也无暇细想,而这个声音虽然苍老而沙哑,许至之却能感受到从声音里传达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内力。
看来又是一个不速之客,许至之收起手,停止了运功,将许非池扶到一旁。许非池虽然很担心阿爹,但是他连说话都费劲,更别说站起来保护阿爹了。
“你不是望月的人吧?”许至之一边帮儿子调整舒服的坐姿,一边问道。
“望月?”黑暗中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衣着落魄,还佝偻着身子带着斗笠的老者,“看来你仇家不少啊,不过关于望月的事,我好像也知道一点儿......咳咳咳......”老者咳了几声,随着风而散,一时间陷入沉寂。
许至之站起身来打量老者,一脸惊慌和疑惑,问:“你是...?”心中闪过好几个答案,可又一一否定了。
老者一挥斗篷,“嗖”地一声,一枚暗器朝着许飞来,他侧身躲开,那枚暗器打入墙中,但可见暗器的特殊形状——那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枸骨。
“这是苍藜派的暗器,你是苍藜派的人?”许至之仿佛已经明白了来人的意图,他苦笑道,“我还以为苍藜派早已绝迹江湖了。”
“咳咳咳......约十年前,苍藜派掌门易来死在七里香山下,身边只见他随身的流光剑断成碎片。但是,又有人透露,那天,曾看见猫狗双盗出现在七里香山,这是不是太巧了呢?”老者一步一步,缓慢地向许至之靠近,“你没有否认。”老者停顿了一下。
许至之凝视着老者,心有愧疚不敢直视,但也不敢移去目光。突然一阵疾风,斗笠的帏纱飞起,许至之,眼角余光看到了半张脸,当时就吓得连退几步,“你...你...你是——”许至之没有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因为老者快速移步到许至之跟前,同时一掌打在他胸膛。
许至之的五脏六腑几乎是同时感受到破裂,这等内力......没错了,就是他。许至之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老者”,那分明是一张虽然略有沧桑但绝对不是老人的脸。居然是他,他又回来了......许至之喷出几口鲜血,胸前的衣服完全被染红了。
“阿猫先生,我可找了你整整十年了。”“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常,是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他早已趁隙退到原地。
许至之抬手擦去嘴边的血,竟然笑了出来,“你是来报仇的对吗?也算是造化弄人,如果当年前你就杀了我们,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男人走去,大有视死如归之意。
“没错。”男人背着手抬头看向月亮,“要说渊源,好像就是从望月开始的。阿猫先生,我真不明白,你这双沾满鲜血的手,是怎么变得如此迟钝的?”
“是我,是我杀了易来,你杀了我吧。”许至之回头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儿子,无奈地低下头。
男人掌中再次运起功力,“要不是你刚刚耗了太多功力,你应该还能再受我一掌吧?可惜啊,你老了,阿猫先生——”掌力越发浓厚,即将打出之时,一旁的许非池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扑了过来,男人直接将那掌甩了过去,许非池整个人撞到墙上,猛地连吐好几口血,很快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
“非池!”许至之喊道,可是胸腔又是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出来堵住了喉咙,他只能痛苦地呻吟。
男人冷哼道:“看来你身边又多了一条忠心的小狗啊。不过,你可别怪我,你知道他本身活不了,我给了他一个痛快而已。看来就是他,让你的刀生锈了,让你的力量尘封了,我现在杀你简直易如反掌。”男人掌中的功力又在聚集,“你的阿狗先生呢?当年叱咤江湖的猫狗双盗何等威风啊!”说着一掌无情地再次打在许至之的胸口。
“啊——”许至之痛苦的低喊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多年不动武,随着年纪增长当年的敏捷和强健都已不复存在,再加上刚刚为儿子逼毒发功,此刻他已是内力虚乏,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方才燃过的茸草的灰烬似乎飞扬了起来,哈,这也算是一点慰藉吧,也算是倒在了你的身边......许至之眼前似乎闪过一个穿着紫红色长衫裙梳着流苏小辫的年轻女子,对着他笑喊道:“阿猫!你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啊!”许至之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就这样吧,许至之心想,我这一生,并不光彩的前半生,忐忑懊悔的后半生,就连心爱的儿子也已经......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才会食这样的果。
“发生什么事了,好像老爷书房那边传来的?”
“似乎听到老爷呼喊了?”
“少爷也在那边,我们快去看看吧?”
察觉到动静的家仆们正在手忙脚乱地赶过来,男人用手撩开帏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低身用手查看了一下已然毫无生气的身体,将其两只袖子上拉,扭转查看,像是在求证什么。
“不是他......”男人站起身来,一脸平静,双眼深邃而寒冷,随后便提脚飞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啊!天啊!杀人啦!”
“老爷,老爷!少爷!少爷!你们怎么了?”
“啊——”
发现老爷和少爷突然横死在书房外边,许家顿时哭声喊声尖叫声乱成一片,还有几位丫鬟受不住眼前的巨变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