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日,楼鸩好些天都未曾在夏小川面前露面,当然,这对夏小川来说,再好不过。
吃过中饭,她听隔壁院子的几个老婆子在说话,似乎是来了客人。
“那洛王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今日能见到,也不枉我老太婆活那么久了。”
“那可不是,洛王可真像戏文里的神仙,要是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呸,你就做梦吧!人家可是名满建元的美男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怎么会和你这脏婆子说话?”
“你这老婆子,怎么说话呢?不和我说话,难道和你说话?有胆子你多看他几眼,他家那凶神恶煞的荀宁郡主也在呢,看她抽不抽你鞭子!”
“哎哟,仔细你的嘴!”
……
听话里,大约知道来的人,是楼鸩的弟弟洛王和洛王妃荀宁郡主。
夏小川好奇,便问:“这荀宁郡主是谁?”
“你不知道?”一旁做针线活的璇玑奇怪抬头看着她,过了会儿,缓缓神色说道,“这荀宁郡主曾经与咱们王爷有婚约,不过最后悔了婚,嫁给了洛王。”
听见这话,夏小川顿时精神了,凑过去,八卦地凑过去问:“竟有这种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拒绝楼鸩?”
见夏小川一脸好奇,璇玑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说:“荀宁郡主名叫慕容玉琴,是武安王慕容易的独女,这慕容易可是人物,当年先皇刚登基之时,遇到内廷叛乱,几乎大厦倾覆,唯有武安王带兵三千杀出重围力挽狂澜,这才保住了国祚,后来被先皇封了异姓王,如今就连王公贵胄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他的女儿,自然尊贵得很。”
“为何会悔婚呢?”
“其实荀宁郡主,应该说是洛王妃与咱们王爷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一直很是亲密,所以皇上才下旨赐婚,可是武安王一直没答应这门婚事。”璇玑说。
“哼,这武安王,眼睛倒是不瞎。”夏小川小声嘀咕。
璇玑听见,轻轻叮嘱说:“小川,这话可别乱说,洛王妃的事……一直是王爷的心病,还有今日王爷设宴款待洛王夫妇,你千万别出院子。”
别出院子?
夏小川奇怪,看了看璇玑认真地目光,只好点点头,放下茶碗,她扭头问:“对了,灵珠呢,一天都没看见她。”
“她做事稳妥,被高嬷嬷叫去帮忙了。”璇玑说。
随意这么一听,夏小川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吃饱喝足,就待在院子里晒太阳。
突然,夏小川听见门外有人吵架,她探出脑袋,发现竟然是春桃和云柔,两人不知为了什么,争得面红耳赤,过了会儿,春桃临走前气不过,竟然推了云柔一把,端着水盆的云柔没站稳,踩着石头摔了一跤,被水洒了一身,还磕着下巴,狼狈不堪。
夏小川一惊,赶忙跑过去,却被人从后面拉到角落。
“!!”
她一惊,回头,却看见那满脸闲适的地青年,冲她咧嘴一笑。
“你?”夏小川眨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托腮,晚霞的余晖落在青年脏兮兮的脸上,之前竟然没注意过,青年的轮廓非常好看,深目高鼻,刀削般深刻的下颚,眉眼之间充满了异域风情,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是一般人没有的,他究竟是谁?不知不觉,青年已经松开手,戳了戳发呆的夏小川的眉心,在她面前晃晃手,低头问,“怎么发呆了。”
夏小川这才从怔愣中回神,望着青年,她顿了顿,问道:“你到底何许人也,找我有什么事。”
青年摸摸下巴,然后眯眼,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他在撒谎。
但是,夏小川现在并不着急知道青年的目的,她更在意的,是云柔。
然而,当她扭头想去帮助云柔之时,已经有人将她扶起。
只见云柔吃痛抬头,却看见眼前出现一只手,以及一张充满和煦笑容的俊美脸庞,顿时呆了:“洛王?”
洛王?他就是抢走楼鸩女人的洛王?夏小川眨眼,望着不远处的男子,面冠如玉,风度翩翩,一袭白衣显得儒雅,超然不俗,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摔坏吧。”楼鹄轻轻拉起云柔,随后望见云柔红肿的双眼,温柔地问:“你哭过了?”
云柔惶恐,望着被楼鹄拉住的手,登时低下头,咬着唇,不敢说话。
而这时候,楼鹄身后的小厮皱眉说道:“大胆丫头,洛王问话,你为何不回?”
望着磕破下巴的云柔,楼鹄故意贴近了些,垂下眼眸,气息轻柔地道:“疼么?”
“不、不疼。”云柔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脸红了。
楼鹄却没放手,反而掏出自己的汗巾,替云柔擦了擦沾了水的脸,语气更是关心温柔:“快回去换身衣裳,仔细感冒了。”
“是、是……”
云柔结结巴巴,目光躲闪。
“以后别再伤着自己。”楼鹄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云柔怔怔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个女声迎面而来:“王爷。”寻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名衣着华美,气质端庄的女子,那女子眉间画着胭脂记,嘴唇含笑,是个美人,还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绝色佳人,怪不得让楼鸩魂牵梦绕。然而她虽然笑着,但眼眸冰冷,是个不好想与的人。但此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站在洛王身边,看了看眼前的云柔,笑了笑,顺势扭头,温柔说道:“王爷,这是怎么了?毓王的宴席正要开始,咱们快去吧。”
洛王闻言,点头对身边人说:“也好。”然后多看了云柔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让她跟在洛王后面的女子,却是默默回头,冲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真糟糕,那眼神,非常不妙。
夏小川并不是傻白甜,看一眼就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意思,眼瞧着云柔离去之后,那几名丫鬟跟了过去,她生怕出事,连忙也要过去。
“你要去管闲事?”再一次拉住她,青年似乎也看懂那目光的意思,颜色平淡,却没有松开手。
“那姑娘是我朋友,难道我要坐视不理?”夏小川二话不说,挣开青年的手,连忙跟过去。
这一次,青年没有阻拦,而是望着夏小川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诡笑。
来到云柔的房间,还未进门,就看见那几名丫鬟将云柔摁在地上,还未说话,就一个巴掌打在了云柔脸上。
“贱蹄子!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去勾引洛王!也不看看自己的下贱模样!”带头那名丫鬟下手忒狠,另外几人更是拿了木板子,狠狠打在云柔的背上。
“我没有……!啊啊啊!”云柔挣扎不了,在地上痛的哀嚎。
“还敢狡辩?待会儿把你嘴撕烂了,别叫的跟杀猪似的,把人引来。”带头丫鬟恶狠狠地说着,便又打了上去。
恃强凌弱,这还得了?
夏小川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进去,一个肘子把那带头的制住了。
那丫鬟大惊,看了夏小川几眼,发现她衣着似乎不是丫鬟模样,便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姑奶奶。”懒得解释,扯嘴一笑,夏小川瞬间把人撂倒,而剩余两人见状,马上冲上来扭打,然而夏小川是连男人都揍过的,怎会怕几个小丫头的花拳绣腿,三两下把人摁倒。
云柔见状,忙喊道:“小川,别打了,她们是洛王府的人!”
“是又怎样,难不成洛王府的人在咱们这儿打人是天经地义的?”夏小川冷笑,一点不怕,捡起地上的木板,就要拍过去,“她们这般欺负你,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可是云柔却拼命摇头,扯住夏小川,眼泪婆娑地说:“我们走吧!”
见云柔害怕地模样,夏小川只得长叹一口气,扔下木头,拉起云柔,正准备带出门,可不知怎的,楼鸩竟然带着人来了?不止楼鸩,还有洛王妃也来了?
为什么他们会来?还来得这么快?
夏小川一愣,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她还是下意识把云柔挡在身后,抬起头,对上楼鸩漆黑的眸子,咽了咽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楼鸩声音平缓,带着些许冷意,直勾勾瞪着夏小川。
“她们以多欺少,我看不过眼。”夏小川回答。
可这时,那几名挨揍的丫鬟爬了起来,竟然泣涕涟涟,可怜兮兮哭着对楼鸩说:“毓王明察,方才奴婢几人奉洛王妃之命送那丫鬟回来换衣裳,这女子竟不知从而处出来,然将奴婢几人打了,还污蔑奴婢!”
“夏小川,是真的吗。”楼鸩冷冷地问,俊美的脸,逐渐染上了一层冰冷。
对上楼鸩的眼睛,夏小川平静地说:“你相信我还是她们。”
“冤枉啊!”那几名丫鬟连忙下跪磕头,“奴婢几人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毓王府的人!”
夏小川斜睨过去,心想演技能再浮夸一些吗?
“如果真是我挑事,那么云柔身上的伤怎么解释?”夏小川道。
这时,大家都把视线落在鼻青脸肿的云柔身上,这时候,洛王妃一脸叹息,上前两步,摇了摇头,眼眶泛红,轻声责骂自己的丫鬟道:“你们真是不成器的东西!好好让你们带人回来,竟然惹出这种事,把人弄伤成这般,还有脸狡辩?”随后她上前两步,低头欠身,抬起秋水脉脉的眼眸,非常不安地对楼鸩说,“鸩哥哥,是我管教下人不严,你别生气,我回去定然好好罚她们。”
“玉琴,此事与你的人无关。”楼鸩扭过头,对女人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和颜悦色,眼神也充满了怜惜之意,对视之中,还有那么些暧昧。过了会儿,他冷着脸,望向夏小川身后的云柔,冷声询问道,“此事因你而起,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柔闻言,立马跪下,浑身发抖地道:“是……”然后悄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夏小川,还有对面的洛王妃,吓得再次低头,她停了停,颤悠开口说,“方才奴婢在院子不慎摔了,是洛王和洛王妃帮了奴婢,还派人送奴婢回来,身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
“她们可曾对你动粗?”
“……不曾。”
“那你可看见夏小川动手了。”
“看见了。”云柔轻轻回答,甚至都没看夏小川一眼。
听见云柔的话,夏小川一怔,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出卖自己的云柔,然后转向眼角露出得意之色的洛王妃,那面柔心冷的笑容,让人心中感到害怕。再次转眼望着楼鸩,他眼中只剩下冰冷,漆黑的眼珠子,看不见底,他同样冷漠地望着夏小川,对视片刻,随后他扬起食指,两名死士出现,立即上前捆住夏小川。
“你要干嘛!”夏小川立马立马挣扎,推开两人,不甘示弱瞪着楼鸩。
楼鸩低头,一副望着蝼蚁的模样,轻蔑而鄙夷,毫无怜悯地对夏小川说:“传我命令,夏小川在府内生事,罚二十鞭。”
这样将自己视作草芥的视线,让夏小川心中微冷。
呵,她早该想到,楼鸩原来就厌恶自己,怎会相信她呢?
她真蠢,竟然期待楼鸩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她没有再做辩解,也没再看地上的云柔,而是默不作声被人带出去。
叶寒一听消息就赶了出来,刚好碰到高嬷嬷,急忙问道:“高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夏小川惹怒了王爷,被罚了二十鞭。”高嬷嬷回答平淡。
“什么?!”
眼看夏小川被拉到外边捆起,叶寒想要过去。
“你难道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高嬷嬷一声冷喝,叶寒咬住牙,“叶寒,不敢……”
“这是王爷下的令,”高嬷嬷望过去,看着被捆在木桩上的夏小川,她心知肚明,只得摇摇头,“怪只怪这丫头自作聪明,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时候,第一鞭子已经下来,登时皮开肉绽,钻心的疼痛扩散至全身,夏小川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只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没晕死过去。或许是因为剧痛,她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怒火,夏小川咬牙切齿,她狠狠握拳,指甲几乎划破手心。
她很痛,可这种痛苦,比不上被出卖,以及不被信任的痛苦。
她心里充满了自嘲。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是脆弱的可怜!
也不知过了多少鞭,在令人发指的剧痛中,她的背脊已经血肉模糊,全是鲜血。
直到背脊没有任何痛觉了,夏小川在迷迷糊糊之中,两眼一黑,痛晕了过去,是啊,她虽然不会死,可是她会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