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世事变迁，除了最初几代的海人是通过海水成形，后代进化的海人早已摒弃了这种古老的方式，不再由海水塑造。但是后来的成形方式，已经无人可知，也无据可查，只有海人一族自己知道。
如果海人没有在规定的时间找到他的人类胞体并占有他，海人就会死去。而死去的方式也和人类完全不同。
话一说完，爷爷把眼睛从小苏卿卿身上移开，看向远方，像是在遥望着什么，又像在回忆着什么。小苏卿卿沿着爷爷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羊肠小路，小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远处的庄稼地勾连着天边，天地在那里连接在一起。
苏卿卿以前走过那条路，小路坑坑洼洼的，也很长很长。从中午开始走，走到晚上才能走到尽头。路的尽头是一条将路拦腰截断的河，河上有座断桥，没有人能走过那座桥到达河的对面去，留给人们的只有桥那一边茫茫的田野和远方烟雾蒙蒙的树林。
苏卿卿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把目光放得那么遥远，她摇摇爷爷的胳膊，好奇地问道：“海人们会怎么死？”
爷爷收回目光，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如果海人没有占有人类胞体，他们就会经历地狱般痛苦的折磨。刚开始，是皮肤变得僵硬且光滑，表面会结一层厚厚的痂，那层痂会把海人全身上下都密封起来，就连他们的七窍也不例外，鼻子嘴巴会被活活封死，耳朵里会长出毛绒绒的东西把耳孔堵死，眼珠上也会长出一层肉色的痂，把眼珠完全封在里面，一动也不能动。这层痂并不能让他们死去，只会让他们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这时的海人不能呼吸，但是能感受到窒息，却又无法死去，异常痛苦。等到这层痂从软变硬，再从白变灰，就意味着死亡的下一个阶段开始了。”
“下一个阶段？”小苏卿卿听得呆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生物是这样的死亡过程。
爷爷自顾自地说着：“下一个阶段，他们的皮肤外结的那层痂，会从双手处开始崩出一道裂痕，裂痕逐渐破裂，然后脱落。破裂时，像是大夏天里毒辣辣的太阳把豆荚的壳晒崩了一样，发出清脆的‘咔咔’声。紧接着，一块块的痂很快就会脱落干净，露出里面的皮肤。这时候，海人的皮肤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样，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股呛人的海腥味。除此之外，他们的身体上都布满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黑洞，就连眼珠和头皮都不例外。那小黑洞的直径有一厘米。切记，此时千万不能去看那小黑洞里面有什么。”
爷爷顿了顿，声音有些高亢，说道：“传闻小黑洞里装满了能迷人心智的东西，没有定力的人一旦朝里面看，就会被里面的东西所吸引，然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了。看到小黑洞里面的东西的那些人，最后都不知所踪。人们也尝试过找到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异常古怪。”
小苏卿卿听着爷爷的描述，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一个全身充斥着黑黢黢的小洞的尸体在朝她走来，而那黑洞像是散发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在引诱她走来……
“等到了晚上，那黑洞会长出红色胶状物，渐渐地，那胶状物开始变得血红，黑洞也逐渐被这血红封上，等到黑洞被完全占满，胶状物就会渐渐退出，每一个小洞里面都钻出一个……”
说话间，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他的眼前正上演着海人死去的那一幕。
“长出什么？”小苏卿卿被爷爷的神色吓坏了，又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声音不免变得有些尖锐。
听到小苏卿卿的声音，爷爷缓过神来。他咽咽口水，顿了顿，继续说道：“钻出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到最后，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紧接着，像是要把内心的恐惧都要释放出来，他的声音变得愈发刺耳：“那人头蛇身的怪物有十几米长，全身上下长满的不是鳞片，而是眼睛。那眼睛还会动，不停地滴溜溜转动着瞧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人头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相互缠绕在一起。”
小苏卿卿听懵了，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感到震惊极了。
爷爷还在继续诉说着，他的描述如此真实，像是他亲眼目睹过一般。
“很快，这些人头蛇身从海人身上攫取着最后的养分，身体变得愈发膨胀，最后，他们从海人身上的洞里脱离出来逃走了，只留下一具干瘪的布满了孔洞的皮囊。”
“那些人头蛇身的怪物去了哪儿？”小苏卿卿急切地问着爷爷，想要知道最后的答案。
爷爷平复了心情，摇摇头，缓缓开口道：“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儿，也没有人再见过它们。”
说完，爷爷轻轻地舒了口气，沉默着不再说话。
小苏卿卿回味着海人一族的故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过了一会儿，她不停地摇起爷爷的手臂，问道：“那海人现在还存在吗？会不会就在我们周围？”
说着，小苏卿卿扭转着身子看看路上来往的行人。那是两条丁字的柏油路，路面上干净极了，偶尔有一辆小轿车轻轻地开过去。村民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悠闲地聊着天。画面和谐极了。
梭巡了一周，小苏卿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她回过头，却看见刚刚还紧张兮兮的爷爷正抬头看着远处坐在藤椅上小憩的奶奶，嘴里还笑嗔道：“这老太太还挺会享受。”顾不得旁边眼巴巴还等着听答案的苏卿卿。
在最后，爷爷也没有回答苏卿卿的问题。苏卿卿也无法知晓这世间是否真的有海人的存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也随着爷爷的失踪而尘封在过去久远的时光里。
而现在，或许就是揭开这个秘密的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