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裴璇竺坐姿不变,仍是坐在梅花凳上整个身子斜靠在一旁的石桌上。
这也只有她这样的身形能做到如此自然了,要知道凳与桌之间的距离可不近。
此时陈望北真是那是坐如针毡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小静初,几年没见姑姑了,怎地就不想念啊。”
“你可知道,姑姑这些年可是很想你的喔。”裴璇竺腾出一只手轻轻拨动着琴弦一面说道。
陈望北悄悄撇了撇嘴,扭动了一下身子后从裴璇竺的双腿上跳了下来。
实在是这个姿势让人很是尴尬,你要说陈大杀手的心理年龄和以前的陈静初一样,那倒无所谓。
可眼下,这家伙可是一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成熟男人,装傻卖萌他倒也行。
但你让他坐在女人的腿上,尤其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淡淡清香,这谁遭得住啊。
要是被裴璇竺发现什么不对劲了,那爆裂的假山估计就是自己的下场。
“大白鹅,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又跑回长安城来准备干啥。”陈望北赶忙岔开话题避免自己的尴尬处境。
裴璇竺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陈望北,像猫儿一样的伸了一个懒腰,姿态格外慵懒。
不过就是不说话,眨了眨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俗话说的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有两个人的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一个是武媚儿那双碧如深潭的眸子,就像是装下了两座世界一般,无比的深邃。
另一个,便是眼前的裴璇竺。
她的双眸,就像是含一对日月般,璀璨的无法让人直视。
陈望北眼下,就是被盯的有些头皮发麻。
“好了好了,叫姑姑行了吧。”
裴璇竺宛然一笑,“这才对嘛,我就说小静初就算之长大了,也不能不听姑姑的话不是。”
这一日,陈望北再一次想起了曾经被那一袭白衣支配的恐惧。
其实以裴璇竺的身份,陈望北喊上一句姑姑也无妨。
这个总喜欢穿着一身白衣的女人,她不光只是一个夫子那么简单。
她还有另一个身份。
大周开国帝皇武青帝的妹妹,普天之下身份最高贵的女人之一。
不过似乎是同性相斥的缘故,陈静初打小就记得皇城里那位和这位不对付。
在那本应该天真浪漫的年岁,可怜的小静初那真是说一句在夹缝中生存都不为过。
有一句话说的好,女人吵架,男人受罪。
这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单以血缘关系来说,这两个女人之间应该亲近才对,何况是武青帝如今已经长眠于帝陵。
但这俩人就是不对付,好像天生就是冤家一样,只要见面就吵架。
当年的静初就像是毛绒玩具一样被两个人抢来抢去。
什么?你说这样的日子你也巴不得想过过看。
可以,那你来吧。
只要你能上午忍受裴璇竺的霸凌,下午应付武媚儿的幽怨。
尽可以试试。
一个是狼牙棒,一个是软刀子。
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武明月那个女人姑姑我都懒得说她,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靠别人算个什么意思。”裴璇竺瞥了一眼仍然晕眩着的上官冷笑道。
饱经磨炼的陈大杀手就算再弱智,也知道此时闭嘴不说话就是最好的选择。
裴璇竺看着陈望北完全一副你在说什么,宝宝听不懂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静初,没看出来几年不见你这和稀泥的本事有所长进啊,现在都懂得明哲保身这个词了是不。是哪个不要脸的人教你的,庞老货还是魏黑脸?”
陈望北一阵牙疼,这俩位一个是当朝太师,另一个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大儒。
无论哪一个,那都是桃李满天下的主儿。
“自学成才,成不成?”陈望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不过声音再小,哪能逃得过裴璇竺的耳朵。
只见她直接坐起了身子,眯着眼睛冷声道:“儒释道,儒家那一套我懒得说,也不想评论。但你刚才表演的那手绝活,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糟了!自个还是太不经脑子了,就按以前陈静初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玩骰子那种东西。
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卖弄一番,完全忘了这会事了。
既然裴璇竺有这种疑惑,那武媚儿肯定之后也会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想个解决方案,那今后的计划,和自己不符合常理的行动,都难以有个说辞。
甚至自己的身份,都可能被别人怀疑。
陈望北定了定神说道:“都在天书库里学的啊。”
所谓的天书库,便是大周皇朝的皇家大图书馆,里面的藏书森罗万象。
在这个连活字印刷都没有的时代,可以想象到底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建造而成的。
“以后这种旁门左道少学点,知道么?”裴璇竺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
看到裴璇竺并没有什么怀疑,陈大杀手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
这其实完全是他瞎操心,还是自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要知道无论是武媚儿,还是裴璇竺。只要不是亲身体会世间有所谓的转世这一说,是绝不会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的。
毕竟想要在俩人的眼皮子底下冒充,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多是像今天这样,有些好奇罢了。
陈望北耸了耸肩,“也就是一点小兴趣,不会玩物丧志的。”
“你都这么说了,姑姑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说正事吧,来我这是想干什么?”裴璇竺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陈望北有些纠结,他本来的想法不过是想来打探打探大鲸帮的底细,如果能和这么一个大帮派牵上线那更好。
再就是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培养出燕小七这样的极品。
但眼下,自己的行动似乎是武媚儿有意为之的。
那丫头的想法,就算是陈望北也猜不透。
所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前两天遇见了一个叫燕小七的人,感觉他还挺有意思的。”陈望北只能有选择性的回答。
裴璇竺一愣,“你是说那个二傻子啊?”
这不得不说,燕小七那家伙真算是傻出名了。
陈望北接着说道:“前两天觉得他还不错,就想让他跟着我。不过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就受伤了,我就琢磨着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话说的也是真的,陈望北的确是抱有过来替燕小七出气的意思。
毕竟本少爷的小弟,不能说被凑,就被凑了。
那说出去,有辱我陈大杀手的威名。
“你想要啊,拿去就好了。”裴璇竺跟干脆的说道。
这丫的赵钱孙那头狗熊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不会也是一个喜欢吹水的货么。
不是说燕小七那货深受老板赏识么,可咋一点看不出来裴璇竺哪怕一丢丢的不舍的呢。
“我说姑姑,我听说燕小七那家伙挺受你器重的啊?”陈望北决定还是问问比较好。
可别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
想退货,都没地方退了。
裴璇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那家伙的确挺有意思的。”
好家伙,我信你个鬼。
“挺有意思是个什么意思啊?”陈望北小心翼翼又问。
裴璇竺有些疑惑,“就是这个意思啊。”
“喔,对了。这娃人挺好的。”
最后补充的那一句,傻子也算是听得出来了。
“没啦?”陈望北仍是不死心。
裴璇竺坐直了身子突然一脸正色道:“静初,姑姑在你小的时候就一直告诉你。人,本事可以学。心,永远学不来。人好,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认可了。”
陈望北一怔,自己似乎也只是因为燕小七的品质而对他有所关注的。
听了赵钱孙的话,理所当然的觉得那家伙是不是还有别的优势没有被自己挖掘出来。
不然怎么可能被裴璇竺看重。
但眼下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那个二傻子就算什么也不会,也没关系啊。
咱陈大杀手是谁,就算没了体魄,但吃饭的家伙还没有丢。
大不了,给那家伙开个小灶,多练练就行了。
“受教了。”陈望北向后退了两步,弯腰作揖。
裴璇竺一个起身,只是那么向前跨了一步,便已经来到了陈望北的身前。
“痛痛痛!”捂着自己的额头陈望北咧着嘴大叫道。
就这么一瞬间,吃了一个大大的脑瓜崩。
“我是你姑姑,不是你的夫子。再这样,下次就是两个知道么。”裴璇竺叉着腰凶狠的说道。
哎,恶人自有恶人磨。
潇洒一世的陈大杀手,只能满眼委屈的点了点头。
咱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人,你尽管拿去吧。这些年跟在我身边,让那孩子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裴璇竺那明亮的双眸头一次黯淡了下来。
陈望北可没打算不识趣的继续问下去,燕小七身上的伤看样子也没有多重了,那就算了吧。
当然,如若不是知道这大鲸帮是自家人开的,就他陈大杀手龇牙必报的性子,可不算完。
“都说大鲸帮是长安城唯一不靠朝中势力的帮派,竟在这瞎扯!明明靠山是最大的好不。”陈望北调笑道。
裴璇竺收回去的手又探出来了,一记重重的脑瓜崩送上。
“放你娘的臭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沾武明月那丫头的光了。”
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绝美的女子,动不动满口脏话。
这画面,美的不敢想象。
陈望北捂着自己的额头,“冤枉啊,姑姑你忘了你自己啊。”
这声姑姑,叫的是越来越顺嘴了。
“你也太低估你姑姑我了吧,大鲸帮的事物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裴璇竺干脆又把陈望北提鸡崽一样提了起来。
回到自己梅花凳上,还是之前的姿势。
陈望北无力反抗,坐就坐呗。
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这一次直接心安理得的闻起了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姑姑你弄了个傀儡?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陈望北装作惊讶的样子。
裴璇竺嗔怒道:“黑你个头!别把姑姑我说的和武明月那丫头似的,大鲸帮有他自己的主人。”
女人这种生物,果然惹不得。
瞅瞅这还没说几句,嘲讽模式都开启好几次了。
“那姑姑你怎么在这?”陈望北疑惑的问道。
裴璇竺撇了撇嘴,“没什么,我是大鲸帮主人的主人。”
得嘞,这还不是幕后黑手。
陈望北已经不想说话了,大白鹅还是大白鹅。
折磨人的功夫,依旧了得。
“啊,那个我什么也没看见!”一个声音很突兀的出现在了凉亭外。
陈望北扭头望过去,原来是燕小七那货,
拄着木拐的燕小七捂着自己的眼睛,嘴里默默念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蹦跳着转过身子,受伤的腿就跟没事一样,拨弄的飞快。
你说你捂眼睛也就算了,那算是捂着吗?
麻烦你先把你手缝隙给老子合上。
“燕小七,你给我滚回来!”陈望北忍不住骂道。
已经跳了好几步的燕小七哭丧着脸说道:“陈小兄弟,我真不知道你和老板是这种关系。你们继续,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一脸黑线的陈望北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这个姿势的确看上去非常微妙。
被裴璇竺搂在怀里,放在腿上。
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望北急忙说道。
奈何燕小七同志压根就不相信,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的嘴,骗人得鬼。
你陈望北再小,那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