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楚悠工作区域的陈望北果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虽然因为流通的空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但那种独特的味道还是很难让人忽略的。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普通物件啊,他们是怎么搞到手的?”陈望北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
随后走到了摆放布匹的桌旁又看了看,紫色的布匹已经褪色的差不多了,但还有部分只褪了一半眼看也是用不了了。
观察的差不多后陈望北决定还是先解决外面的事比较好,毕竟布匹没了可以重新染制,人要是没了那可短时间内找不回来的。
“陈公子出来了。”
“对对对,咱们先和他说说。”
才从后院走出去,几个工人便围了上来。
陈望北假装不知情的问道:“几位,发生什么事了么?”
其中一个留着胡须的工人咽了咽喉咙处的口水小声道:“陈公子,是这样的。您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在这行干了也有些年头了。不说半辈子吧,可十来年总是有的。从入行到现在,可从未有见过这种怪事。”
“是啊是啊,简直诡异的不得了。好好的布,就那么在眼皮子地下变成了白色。”另一个人赶忙附和道。
陈望北皱了皱眉头,“那几位老师傅的意思是?”
留胡子的工人面露为难的说道:“我们这几个人倒也没什么,可出了这档子事其余那些徒弟们可是怕的很呐。您也别怪我多嘴,这染坊可继续待不得了啊。”
又是老一套,陈望北看着这群总是喜欢代表群众发言的人有些无奈。
你说你自己害怕了不愿意也就算了,可为啥子说话总是喜欢带着别人。
动不动就是大家怎么样,大家觉得如何。
“害怕?”陈望北撇了撇嘴。
几个人年岁都不小,能低着头哈着腰过来商量本就不过是看在陆府的面子上。谁知道陈望北表现的就跟愣头青一样,丝毫不给几人面子,弄得他们有些下不来台了。
个子瘦高的老师傅低沉到:“陈公子,我年长你几轮说两句不太好听的话,希望你别介意啊。”
陈望北冷笑了一下,“别介,我这挺介意的。”
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让这位老师傅嘴里的话一下又给咽了回去,只能憋红着脸站在那。
留胡子的工人想当和事佬,憨憨的笑了笑道:“陈公子,老赖他性子直,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们哥几个也知道这匹布对于陆府来说的重要性,可出了这档子事你要说还能继续安心做工,说出来那也是我们几个骗你。不然你看这样,我们手底下那群小徒弟的思想工作我们来做,您这边重新给我们找一个地方干活就成。”
这一番话说的那叫做一个漂亮,什么叫做换一个地方。
那些小工不知道这间染坊的价值,难道你们这群在这里混迹了十来年的人还不清楚么。
陆府在其中投入的心血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光这些染制工具都是花了大价钱打造出来的。就算是现在能有空地,可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搬过去那都得需要时间。
而他们这次染布本就是赶工,把时间若是浪费在搬运上那黄花菜早就凉了。
但他能说些什么呢,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执意强留他们那结果不言而喻。
自然是丢了本就没有多少的人心,到时候惹了众怒布匹自然是不可能做出来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有些狠呐。
很明显,这个表面上唯唯诺诺留胡子的人才是这几个人的大脑。
“你们几个,我印象中貌似和牛师傅他们关系不怎么样吧?”陈望北问了一个与谈论的话题毫无关联的问题。
这也是他有些疑惑的地方,先不论忠诚度。这几个老师傅虽然地位上不及之前竹楼里坐着的那几人,但每个人手底下的徒弟也算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们和那位染坊最大的牛姓师傅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这也是在罢工事件之后他们留下来继续做工的主要原因。
可眼下就算是出了问题,按理来说应该是想着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这几人摆明了就是要落井下石。
有些不对劲啊。
瘦高的师傅赶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拉了拉他悄悄的使着眼色,不过可惜话已经说了出来。
“别误会,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想回答也无妨。”陈望北摆了摆手说道。
留着胡子的工人先是看了看陈望北的眼睛,随后讪讪的笑了笑道:“我们哥几个的情况陈公子怎么会不清楚呢,那个姓牛的平日里百般刁难我们这也是大伙看在眼里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他离开染坊那我们哥几个肯定要烧高香庆贺一番呢。”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回去等着烧高香吧。这儿的事情不用过于操劳,由我在即可。”陈望北也笑了笑随后朝着鹿樟书塾的众人走了去。
几个人并没有直接就此离去,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柳胡子,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啊?”之前瘦高的赖姓师傅不满的问道。
其余几人也是一脸的埋怨等着解释,他们几个可是决定赌上那么一手。
眼下看来,那位大小姐身边的红人压根不买他们几个的账。这会别说得些好处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那口饭碗都有些悬喽。
被几个人直盯盯看着的柳胡子依旧是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好像是出门把胆子忘家里一般。说的好听点叫做怂,说的不好听点那就叫做猥琐。
“老赖,还有哥几个别这么急啊。既然那小子说他来处理,那就让他去逞英雄呗。咱们反正该说的也说了,等到事情收不了场了早晚得哭着找咱们的。”柳胡子小声道。
老赖一脸的狐疑,“你说的倒好听,但我看那小子胸有成竹的很嘛。你忘了之前姓牛的那个混蛋了,十多年咱们都拿他没办法。这小子一来,姓牛的还不乖乖的卷铺盖走人了。”
其余几人连连点头,看来陈望北在他们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柳胡子撇了撇嘴,“得了吧,不是靠着大小姐他拿什么和姓牛的斗。我承认那小子的确有点小手段,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是姓牛的做的太过火了,我拉着你们几个按兵不动的结果也看到了,假以时日他们走了之后这染坊还不是你我的。这一次不同,那些烂掉了的布肯定是不能再用了。门外那些傻小子没几个胆儿大的,只要咱们暗中稍微把这事夸大一下,你想想还有几个人敢继续在这做事。到时候,哥几个再出面带个头,你想想大小姐会怎么看咱们?”
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把众人忽悠的那是一愣一愣的,就连质疑声最大的赖姓师傅也是点了点头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你想想,现在没人敢干活,那布匹肯定是没法按时完成了。
他们这几个人到时候表现出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那在陆府那边的好感度还不是蹭蹭的往上蹿。
看到众人被他几句话说服了,柳胡子也是露出了丝丝微笑,“再来,如果那小子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们大不了撕破脸皮摊牌呗。姓牛的和咱们不对付,那小子也和咱们不对付,那这染坊待着肯定没有出头日了。何不狠狠地敲上一笔,事成后再某他路也成啊。”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只觉得醍醐灌顶一般。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平日里也就窝在这染坊里摆弄摆弄手艺,谁能想到身边还能有这么一个智多星。
“那个老柳,刚才对不住了。”赖姓师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
柳胡子很大度的耸了耸肩,“道个锤儿的欠,只要哥几个的前途有门路就成。”
这边,陈望北还不知道刚才那几个地位不低的老师傅正在为自己的将来谋划着。
当然了,就算他知道那也无所谓。
几个倚老卖老的东西他前世最看不惯,想让这种人雪中送炭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若是不给你落井下石,那真的都要阿弥托佛了。
一开始他就没指望着那几个人,目光全都投掷在了面前这群鹿樟书塾的读书种子身上。
这些家伙,才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班底。
“项羽,情况怎么样?”看到外出归来后的项羽陈望北走了过去问道。
额头上还布满不少汗珠的项羽神情凝重的回道:“回公子的话,之前后院里的那些小工果然都不愿意继续做下去。人群里诅咒的传闻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如果不及时阻止可能连前院那些之前罢工过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一脸自责的楚悠了,在他看来若是自己小心谨慎一些,这些事情肯定是能避免的。
陈望北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书呆子,狠狠的朝着他的臀部踹了一脚。
“你小子别一副家里死了人的样子,很明显这事和你没关系,肯定是有人暗中捣乱。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真要遇到歹人,还不是三两下就被人放倒了,有啥好过意不去的。”
话虽说难听,可却让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毕竟这事是出在楚悠的工作区域,真要怪罪下来他是没法逃脱的。
在场的人都不蠢,陈望北话里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对于这件事看来是不打算追究了。
“谢谢陈公子。”楚悠红着脸,半天硬生生憋出了五个字出来。
陈望北摇了摇头,看来这群家伙还是要好好磨练一番才行。
面皮这么薄,以后拿什么出去闯荡啊。
“谢就不用了,回去好好想想那一千多两银子日后准备拿什么还吧。”陈望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布匹褪色的原因他大致猜出了七八成了,可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有些找不到头绪。
来人明显是想要破坏他们染布的进程,只要继续骚扰下去,即便每日能够完成一些终究不是个办法。
源头不解决,一切都是空谈。
思索着思索着,陈望北竟然溜达到了染坊的大门口,刚好看见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飞驰而来。
“陈望北,情况怎么样了?”陆晴歌一下马车就赶忙朝陈望北走了过来。
知道染坊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陆大小姐的,这不得知出了事后直接是快马加鞭跑来了。
看着陆大小姐一脸担忧的神情,尤其是双眸中透露出的疲惫之色让某人突然感觉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大小姐,也不算什么大事,我能解决。我看你最近劳累的有些过度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晴歌愣了愣,面前这个混蛋什么时候会说这么关心人的话了。
要知道他俩人自从相识一来,这人可是只会逗弄自己,一句好听的话都没听过。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高兴,不过冰山美人终究还是冰山美人。
冷冷的回了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赶紧说情况。”
自知没办法说服陆大小姐回去休息,陈望北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全部汇报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拓跋家亦或着周家的人干的?”陆晴歌紧锁着眉头说道。
陈望北点了点头,“周家有没有参与暂时还不清楚,但极有可能是拓跋家的人干的。之前他们就绑走了书塾的一个少年,对于染坊也算的上是轻车熟路。”
的确,当得知出了事后陈大杀手的第一反应便是拓跋家。根据陆夫人所说,其他势力眼下不过都出在观望的姿态,在陆府没有完全一蹶不振之前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那最有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推波助澜的也只有陆府明面上的盟友拓跋家族了。
“等等,你刚才说已经查明了布匹褪色的原因了?”陆晴歌突然问道。
虽然不知道陆大小姐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不过陈望北还是回道:“是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用了一种叫做漂白粉的东西。”
“漂白粉?”陆晴歌一脸茫然。
想来也是,以这个世界现在的文明程度来说,自然是不会有蓝星上面的漂白粉。陆晴歌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露出这种表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望北解释道:“漂白粉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叫法,它实际的作用有很多,使染上颜色的东西褪色便是其中的一种。这种物种往常是很难见到的,必须得经过一定的处理才能使用。而且因为其有一定的危险性容易产生极高温,所以使用的时候需要避免与人直接发生接触。咱们后院那些受了些轻伤的工人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被灼伤的。”
一通直白的解释也只是让陆晴歌大致清楚了是个什么东西,可实际上漂白粉是一种合成物质,就和自己这一次弄得紫色布匹原理有些相似。
所以最初陈望北疑惑的也是在这个点上,那种东西如果不掌握配方的话是很难做出来。
除非也有人和他一样穿越了过来,不然他很难想到这个世界有人能够制作出来。
“等等,我是不是有些过于严格了?”突然,陈望北想到了什么。
因为之前在蓝星上的生活,即便是来到这个世界多年终究还是改不掉一个习惯。
那就是下意识的总喜欢用前世的观念来看待这个世界。
漂白粉的确是一种合成物质,可若是使用里面的主要成分次氯酸钙也不是没办法实现它的功效。无非是在功能性上打一些折扣罢了,但使布匹褪色还是能够做到了。
而且后院的布匹的确有许多是只褪色了一半,那股奇怪的味道应该就是次氯酸钙的味道。
陆晴歌有些担忧道:“按照你的意思如果他们继续使用那种东西,那我们就无法制作布匹是么?”
“不尽然,我想他们手里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漂白粉,那玩意可不是什么容易制作的东西。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反而不是拓跋家的干扰,而是外面那些小工。他们可不知道布匹为什么会褪色,都以为是什么诅咒,所以一个个生怕染上不敢再进后院了。”陈望北说道。
陆晴歌一阵着急,“给他们钱,我们多给他们些钱。”
“大小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俗话说得好,有钱那也得有命花不是。他们现在的问题是害怕,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陈望北摇了摇头。
面对现在的局面,陆晴歌一时间也毫无头绪了。
恐惧,是非常难解决的问题。
重赏之下必有匹夫,可那些小工兴许会有几个人为了钱做事,但大多数都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少了他们,染坊肯定是很难产出大量的布匹。
“陈望北,你能不能解决?”陆晴歌突然正色道。
早上二人才产生过争吵,可现在陆晴歌已经把之前的事抛在了脑后。头脑里,全都是如何解决面前的问题。
面对陆大小姐抛来的问题,我们的陈大杀手自然是胸有成竹的接了下来。
“可以解决,但大小姐你得配合。”
陆晴歌先是狐疑的看了看某人,随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挺直了腰杆道:“说吧,让我怎么配合你。只要不太过分,我可以试试。”
瞧这话说的,听着好像是某位杀手想要借机占便宜一样。
陈望北苦笑道:“我的大小姐啊,你那脑瓜子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的意思是,你得想办法让你那位柱子叔叔把咱这个染坊好好守住。不然我这边才一解决,他们那边又开始捣乱,谁知道漂白粉这玩意他们还有多少。”
其实陆晴歌不来找陈望北,他也准备命人去通知这位大小姐了。
那个中年男子虽然只见过两次,可能够在正面直接击退拓跋家的护卫武道修为肯定不低。
虽说还有个女大佬陆夫人,可你不能让人家女主人跑来守大门吧。
自然只能把期望报给那个柱子叔叔了。
“柱子叔叔,他不是一直在这么?”陆晴歌问道。
陈望北有些懵逼,“啊?什么时候的事。”
陆大小姐解释道:“我是怕你出问题所以让他就在染坊附近保护你啊。”
话刚一说,这位大小姐立马察觉到自己的话里有些问题。
赶忙又说道:“你不是上次受了袭击么,我就想着柱子叔叔武道修为了得,让他帮着我看护一下染坊。”
陈望北一脸苦笑,“怪不得,难怪会出事。”
那不肯定的么,昨晚上他被人催着赶回了陆府。
想来拓跋家的人就是那时候摸进来的,那位柱子叔叔为了保护某位杀手的安全自然也是离开了染坊。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