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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咸鸭蛋与鸡蛋饼

鹿车继续在乌沉石板上滚动。

不久之后,管佐乐燕路过就义堂时,田陵正在招呼客人,看到管佐与乐燕,急匆匆地跑过来问了句有没有看见过田辅,神色之中打量的意味很浓。

管佐说了刚与田辅在端木堂分别,田陵便动作生硬地道别又回去了。

再往前不久,可以知道在沐云布坊东北方三四十米外、河岸对面的丝竹声已经停了下来,柳月阁朝南开的院门——也就是前门处有一辆马车停着,有三名男子正在河岸边的垂柳下与三名女子说话。

距离有些远,也看不清楚太多,但从衣着身段上来看,像是那先前在端木堂看到过的三名年轻书生,以及唐夫人、柳月阁中名声第二的唐月,以及唐月的丫鬟黄妡。

管佐乐燕便在河岸这边走进了沐云布坊的后门巷闾,朝正在里面忙碌着做布的工人打了招呼,得知今日有大人物要来巡视,卜金跟着账房先生去仓库盘点布匹了,乐燕让一名认识的年轻工人给卜金带了话,两人继续朝着乐家走。

“仲匡兄,你别理那些人。”走到丁七户与丁八户中间的T形路口,顺着路口往南,也就是顺着先前管佐买石灰走过的街道往回走,乐燕恨声道:“明明都不如你,一个个就知道看热闹,见不得人好。真坏。”

先前在沐云布坊,看到管佐,不少工人都神色怪异地探头张望,此后过来的路上,几家店铺中也有人不时侧目过来,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管佐自然理解那些人的看法,做出的事总要承担后果嘛,有几次心理暗示,再垂头走路,或是看看风景,眼不见为净,也能面对这种局面了。

不过乐燕以往见谁都热情,方才也是镇定自若地跟人打招呼,这时愤愤不平,他猜得到小姑娘先前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他突然拿出楷书诗文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及至到了沐云布坊才留意到那些眼神,此时四下无人,于是摆出真实的面孔。

事实上自从乐授断腿,乐母疯了离开,再到后来乐授娶了李绸,与李家姐弟来往密切,乐燕就时常在背后埋怨那些用异样眼神看待她家的人。

小姑娘还挺不容易的。

管佐一边从柳月阁方向收回目光,一边想着,回过身推着鹿车正要开口,街道与乙丙隧之间的路口突然有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奔跑出来,神色凝重,赫然便是李清。

李清正探头过来,看到两人,随即飞奔过来,“阿佐,小燕,回来啦。”

管佐乐燕凑过去,李清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道:“没事了,没事了。”

乐燕疑惑道:“李清兄,怎么了?”

李清抹掉鼻头、额头的汗水,瓮声瓮气道:“在摊子上有个鸟厮过来说招惹了阿佐,还有个穿着纹了鸟衣服的姑娘说会叫上就义堂田掌柜给阿佐一个交代。姐夫跟我都担心阿佐惹了权贵。他顾爹娘阿姐小冬儿去了,叫我守在这里等尔等回来。没事就好了。”

管佐想着李清这模样肯定是在乐家和街道路口之间跑来跑去了,感动地笑了笑,“已经没事了,后来田叔找过我,已经处置妥善。都是误会。”

有李清说的事,更能确定那富家女子是来巡视家业的了。那沐云布坊的掌柜沐云与田辅好像私交不错,会不会巡视的人是同一批?就算不是,通过田辅向沐云布坊疏通疏通也不错,起码粗布废料的来源能省下不少麻烦。

李清捋着袖子,又板起脸:“阿佐,你不要瞒我。你说真话,开心吗?不开心,哥哥帮你去讨公道。”

这举止虽然鲁莽,李清矮矮的个子做出要搏命的姿态也有些不伦不类,管佐却是感动不已,说道:“真的没事了,已经妥善处理了。”

乐燕无奈一笑:“李清兄,大哥是不是叫你不要说讨公道这种话?”

“小燕又知道了。他不在,没事。”李清咧嘴笑了笑,又挠挠后脑勺,畏畏缩缩道:“小燕不要告诉姐夫啊。”扭头又笑道:“阿佐开心才要紧。”

管佐笑道:“叫李兄担心了。还得劳烦李兄先行一步,去告诉乐大哥不必担心。其他的事,小燕会去找乐大哥谈的。”

“好。我走了。爹与姐夫在给小冬儿打鸠车,看着很好玩,我也要去做鸠车了。”鸠车就是有两个轮子的类鸟形小车,装上一条绳子能拖着走,这年月小孩子的玩具,李清放下袖子笑道,“阿佐,不开心一定要和哥哥说。”

李清也不拖沓,转身顺着乙丙隧朝西走了几步,扭头又道:“小燕,娘与阿姐都叫你别太累了。等阿姐生产后再好好卖饼。你不要急。”

乐燕笑着招手,“知道了。李清兄小心路。”

李清也招招手:“我小心路,尔等都要开心。”随后大步奔跑。

管佐喊道:“小燕是叫你跑慢点。”

“哦。”李清随即慢下步子,扭头边跑边咧嘴一笑,又朝前慢跑。

管佐微微一笑,推着鹿车,与乐燕顺着街道朝乐家走。

还记得李清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上过战场死里逃生的乐授与读过书的管佐。乐授的话李清离远了也不一定听,然而只要管佐一说,李清必定遵守,有时候还会记些管佐说过的话当成口头禅,有点小迷弟的意思。

说起来,李家住在东亭街丁三十五户,在东亭南隧的西面一带,距离乐家也就两三百米的路。当初会把李绸接回去住,也是因为李家附近有产婆与医馆,考虑到这年月医疗条件差,离得近也能随时预防不测,加上还有乐冬儿一个小丫头,乐授乐燕平日做活也照顾不过来。

李父李条干体力活出身,会点雕刻、编织的手艺,昔日服役时因为手中有点木匠手艺,当的后勤兵,没犯过大错,却也没立过功,回来还是依靠干体力活过日子。李母任娥则依靠织布织网织衣服、给人洗衣添补家用。

夫妻两人都是本分人,心地善良,自从乐授娶了李绸,大概是心有亏欠,对乐家以及管家一直多有招抚,颇有视若己出的意味。

当初管扶学木匠活也好,乐燕学做糕饼、织布,都受到他们的倾囊相授。管扶最开始什么都不太会也没门路的时候,也是李条带在身边,李条偶尔还会以借的名义接济管家一番。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李家父母堪称乐家管家的再生父母。二老也时常教导李清多照拂乐燕与管家兄弟,于是李清也一直以哥哥自居,想要护好这几个弟弟妹妹。

管佐的人脉不多,五业曹的人脉除了卜金基本算零,身边有感情基础的除了乐家,只有李家了,他当初做规划时自然把李家算在了其中。只是近来李条挺忙的,规划的事也得有了钱才能去叨扰,倒是不急着找上门去。联络感情的话,也得等投河的风波过去了,也不好连累人家名声受损。

来到乐家门口,管佐推拒了乐燕要先把箩筐推去管家的提议,卸了可移动的门槛木板,将鹿车推进前院,又帮着把篓子、鹿车放好,乐燕进了西厢房间一次,依照每日的惯例在她那个没有出孔的扑满——也就是储蓄罐中存了一钱,还拿着扑满朝他晃着显摆,笑容得意:“又有五十钱了哦!”随后一起进了后院。

乐家的院子结构与管家差不多,不过后院不是猪圈,而是在草棚下搭了个小磨坊,放着磨粉的石磨,也有做面饼、糕饼专用的桌案与器皿。

平日乐家做面饼糕饼自然有买面粉的渠道,但买过来肯定不如自家做的便宜,所以就搭了个磨坊,小磨坊平时也会借给街坊邻居用,赚点人情或者零花钱。

管佐还记得李绸没怀二胎时乐授说过,要把小磨坊改造一下,弄个用脚踩杵、相较于手杵石臼更方便给谷米去壳的践碓,然后再弄把去糠秕用的类似于巨型方形竹扇的飏扇,到时候自己去城外收粮食,去壳、去秕、磨粉,不管是卖精米卖面粉,还是自己做饼,都方便一些,生意多出来,李条父子也能不去外面干体力活,两家人的生活都能带过。

只是乐家没马驴这种价值动则四五千的推磨牲畜,平时都靠一家子人工推磨,考虑到家中两个女人也辛苦,这个计划迟迟没有开展。及至李绸再次怀孕,平日连早中晚都要做的面饼买卖都削减了,也就卖早上生意最红火的那次。

此时磨坊中的桌板上不出所料地还有一些面粉,以及一篮鸡蛋、一碗鸭蛋,正好能做管佐要做的东西。

鸭蛋鸡蛋不是收的,来自李家。当初乐授决定做早点摊,把饲养圈改造成了小磨坊,李家那边便承接了乐家这边养的几只鸡鸭。

这时候有些地方给民众定过指标,家中要养两头猪五只鸡,或是一头猪四只鸡。民众人人这样,也算官吏贤良的标志。襄阳以前也有,就是南市之中的商贾大多没达到这些指标,有些是真的穷,也有些是懒得弄。

不过以往乐授闲置在家,也养过六七只鸡,后来就都送到李家那边去了。要是近来没有变动,管佐没记错的话,如今李家养了十二只鸡,六只鸭,乐家早点摊卖的鸡蛋鸭蛋就靠这些鸡鸭维持。

管佐进了磨坊,乐燕便眼巴巴地看着了。

小姑娘一路走来其实就没改变过怀疑的态度。管佐的人品她本应该信,但徒然之间改变如此之大,怎么都有些接受不了。此时要做的事情还涉及到她一直在做的老本行,这种生手指点行家的行为,也突破了她的认知,一直令小姑娘心情复杂,总觉得管佐不切实际。

管佐自然注意到那眼神,也不多说,望着桌板右上角的调料,想了想,率先拿起放盐的木罐,拿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

嘴里泛起浓郁的苦涩味,管佐暗叹扫兴。

这时候常用的盐有四种类型,分别是池盐、海盐、井盐、岩盐。襄阳这边盐官主要卖的盐是从交州运过来的海盐,以及本地产的池盐、岩盐,依次变苦,价格也依次便宜。井盐则来自巴蜀。巴蜀井盐与金马书刀类似,也是巴蜀特产,价格也很昂贵,平民家里自然用不到井盐。

平日里管家吃的就是廉价的岩盐,放多了苦得要命的那种,乐家几次给他吃的包子都不怎么苦,他还以为乐家为了生意会进味道稍微有点缓和的池盐,没想到也是最苦的那种。

看着桌上另一只木罐中只有糖,也没其他晶体类调料了,管佐有些惋惜没办法用好材料来提升食物的品质,心叹岩盐就岩盐了,拿起两个洗干净的鸭蛋朝乐燕说道:“愣着干什么?烧水,帮我和面,不用太多,就平日做的那种面饼能做两个……三个,三个就好。我顺便做点好东西。”

乐家的蒸饼分量蛮充足的,一只蒸饼大概成年人手掌面大小,一个一钱,三个二钱,价格不便宜,但在粮食产量并不高的时月里也不算特别贵,毕竟房租也摆在那里了。

小姑娘一脸迷惑地上前,口中迟疑道:“要用蛋?”听口气蛮舍不得的。

“就两个,心疼了啊?”

“没,没有啊。”乐燕使劲摇头,一边捋起袖子,一边嘟着嘴道:“仲匡兄你这么说我生气了。”

“不生气就好。这里暂时就交给我了。学着点啊。”

“嗯嗯。”小姑娘点点头,浅笑着露出梨涡,鼻梁也微微褶皱,几点雀斑都皱成花了。

秋日的正午阳光绚烂,磨坊里柴火噼里啪啦作响,水汽蒸腾而起,只是随着时间推进,原本和谐的气氛如同壶里的水,也开始发生变化。

“要用这么多盐啊……”

“怎么两个鸭蛋的做法还不一样……为什么要这样?”

“咸鸭蛋?煮鸭蛋不能吃吗?还要鸡蛋啊……”

“要用酒和猪油,猪肉……仲匡兄,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相信啊。就是……好费料……”

“……我没生气,你做……你不要管我啊!我看着呢……”

及至管佐处理了临时起意要做的咸鸭蛋,打了鸡蛋弄了面糊,切了些小葱鼓捣在一起,将就着烧了类似平底锅但内壁更高的平底刁斗,将一坨猪油化开倒入鸡蛋面糊中,和好了面粉的乐燕抱腿坐在柴堆上,已经一声不吭了,只有在管佐回头时,才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管佐又哭笑不得地打了几下鸡蛋面糊。

咸鸭蛋这年月还没有,他也不记得做法了,于是按照两种方式处理了鸭蛋。一种就是直接裹盐放入瓮中密封,准备搁置个十天半个月的,记得到时候烧熟就能吃了。另一种就是在热水中加到盐溶解不了为止,等水凉了之后加点酒,再放入鸭蛋腌制个十天半个月。

这年月的酒其实有烈酒,叫醖酒,经过反复酿制,度数很高,平日基本是冷饮,不过价格昂贵,寻常百姓家里基本没有。东汉人都好酒,乐授也常喝,但家里自然也没有这种高级别的酒,未免第二种腌制方式中酒精含量出错,又或者是他记错配方,所以都只是试验了一个鸭蛋。

但乐燕节俭惯了,这时明显肉疼他耗费了这么多的材料,又顾忌到他的心情,所以有苦也不说。

管佐其实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家里穷苦,举世也大多支持忍受清贫,于是打小就养成了节约的良好品质,但有时候这种品质也预示着保守,见到有些需要大动干戈的食物配方也不敢去试验,一心想着守成。

他身为客人,却是当成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客气,方才又是想要猪肉做生煎包,又是用了半罐盐,还用鸡蛋、葱花、猪油……此时光一个鸡蛋两个鸭蛋就是八钱,再加上零零碎碎的调料,对乐燕来说,这种行为明显是在摧残她的精神。

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当下也只能没脸没皮了。

洗干净的刁斗在炉子上再次热了起来,管佐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这盐品质太差,猪油有股怪味,刁斗也不及平底锅好用,真要说不影响鸡蛋饼的口感是不可能的,就是葱花鸡蛋饼首次出现在这个时代,又是他劝服乐燕的关键,他也觉得带了一些特殊的意义。

瓷碗一斜,鸡蛋面糊进了刁斗,随后冒起烟气来。

乐燕看着管佐鼻息凝神,心情很是复杂,没多久,一股葱花鸡蛋的香气飘荡在鼻尖。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管佐拿着铲子在刁斗里翻动几下,没来由地有些悲苦。好好的读书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如今都沦落到参与这些庖厨之事了……

司命真不公平……

片刻后,一个形状半卷有些怪异的面饼进了瓷碗,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端着瓷碗,拿了筷子走了过来,带些讨好意味地说道:“乐姑娘,还请品尝史上第一个鸡蛋饼。”

“真丑。”乐燕撅着嘴斜了眼瓷碗中的鸡蛋饼,看得出来这本来应该是个圆形薄饼,只是翻面的时候粘住了,管佐手艺差,也没分开,加上火候出了问题,所以也就成了个样子难看的类椭圆形薄饼。

不过她心中温暖,听着这还是仲匡兄生平第一次做,还是特地给她做的……

她伸手拿了筷子,用筷子夹起鸡蛋饼,小嘴微张咬了一口。

小姑娘咀嚼着鸡蛋饼,微眯起眼盯着自己,脸色慢慢黑了下来,管佐有些紧张,“不好吃吗?”

乐燕没说话,他端起碗,朝着鸡蛋饼另一头咬了一口,“味道是怪了点,还行啊。”

“还行?”乐燕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是还行啊。”管佐心虚道,便见到小姑娘噗嗤笑出声来,“很好吃啊!”

“你吓我干什么!”管佐拿碗朝着乐燕的头虚晃一下。

乐燕缩着脖子嘻嘻笑着,随后抢过碗,拿着筷子将鸡蛋饼插成两半,耳根都红了,“仲匡兄你做什么呀……也不嫌脏。”

她夹着咬过的半个,将碗递给管佐,左手虚托在鸡蛋饼下面,仰头一边吃一边道:“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事实上葱花馒头,也就是葱花蒸饼这年月也有,乐燕就会做,此时是小葱的成熟季节,平日摊子里也卖。但鸡蛋鸭蛋相对精贵,与面粉混合在一起煎的做法在市井之间还是少有。原本在她看来,鸭蛋鸡蛋就应该单独煎,或者直接煮,像这种费时费力的做法,真要拿出去卖,其实也浪费成本。

但此时听着管佐说了“史上第一个鸡蛋饼”,乐燕也反应过来了。物以稀为贵,不管是咸鸭蛋,还是鸡蛋饼,这些都是其他地方没有的,可能某些接待贵客的酒楼亦或大户人家也有,亦或其他几个州有,只是她没去过,也不知道,但想来这种简单的做法真要出现了,想要仿制不难,所以这在襄阳就是独此一份,以后抢占先机,定个稍微高点的价格,未必不能赚一笔。

管佐装模作样左右望望,俯身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这次投河其实已经死了,受到汉水女神眷顾,传授我书法烹饪诸般技艺,她叫我回来效仿子贡与吕不韦,以商入世,救扶黎民百姓。你是她第一个提到要我合作的。乐姑娘,你是天选之人啊。”

小姑娘夹着鸡蛋饼,挡住笑开的小嘴,“仲匡兄不实诚了!亵渎神明,我告诉伯兴兄去!”

“你只管去,看贫道用妖术扰得你日夜心神不宁。”

“贫道……臭巫师,我告诉大哥,叫他打你。”

“大姑娘家的,就知道告状,也不知羞。”

“你,你……”小姑娘想说“你还投过河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后一股脑儿塞了鸡蛋饼,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鼓着嘴口齿不清道:“酒肆不知羞。你永妖术啊。我去外面污你名声,叫人洒你黑狗血。”

管佐莞尔一笑,不置可否,随后拱了拱手,“还请乐姑娘评估,这饼值当卖吗?”

“既然公子有心指教,本姑娘便指点一番。”乐燕吞咽完,双手负在背后,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压着嗓子老气横秋道:“新东西,最好是找个热闹的地方,挑个好日子,到时拿出来卖才能打开名头。要不就给人学去了,也卖不了多少钱。再者,公子方才也说着咸鸭蛋要腌制很久,若是能一次成功,一起卖,乐氏糕饼就能扬名了!嘻嘻!”小姑娘说到最后绷不住,笑起来。

这年月乐姓其实是与岳同音,“乐”字还没简化,与后世的写法也不一样,但想到“乐氏”管佐还是不由莞尔:“也行。我这几天就把知道的都教给你。你放心,真的都是第一次。所以,要不要试试做生煎包?猪肉有没有?”

小姑娘刚刚听说要用到猪肉,沉默着没拿出来,这时兴致勃勃地冲向屋子,“做肉蒸饼自然有。就是不多,我晚些时候再去买一些来。”片刻后端着猪肉馅半满的大碗跑出来,“都用了吧,做一些正好带过去给大哥他们尝尝,叫大哥也看看能不能成。便是方才仲匡兄说的要用猪油的那种蒸饼对吧?为什么要叫生煎包?生煎的意思我懂,包什么意思?”

“面粉包馅,不就是包吗?这种裹馅的都可以叫包子。”管佐接过碗笑道:“包子听名头也比市面上在叫的饼特别吧?我觉得这样称呼好。还有,别叫乐氏了,听着太普通。以后就叫永正,永正糕饼。你也能假借与李白王羲之有关联,到时候还不人人捧场?”

“也成……”乐燕点点头,表情却有些为难:“仲匡兄,字当真是你……”

“我走了。”管佐佯装拂袖要走,乐燕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边角,抬着小脑袋,抖着腿一脸委屈:“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就是,就是好奇嘛……”

“就是我。你别随便往外说就好了。还有包子鸡蛋饼的事,也是我以前就在设想的。就是以往读书,大哥又叫我不要指手画脚,所以不敢多说。如今成为商贾了,大哥不在,自然随心所欲。还望乐姑娘鼎力相助,帮我劝服大哥了。”

“知道了。快,你快告诉我怎么做。若是当真可行,摊子就真的要变一变了。”

管佐笑道:“记得给我留个位置,我也就旁边支个小摊,平日卖些小物件,有买卖了便写写书信,还给你们帮帮忙,两边都能兼顾了。”

“好啊好啊。实则代写书信的想法伯兴兄以往就有,就是不想耽误你读书。”乐燕嘻嘻一笑,随即又提起袖子,走到桌板前,“仲匡兄,快来啊,我要做包子,做生煎包。”

“好。”

此后不久,管佐用凉掉的水处理了另外一个鸭蛋,又做了十个生煎包,他尝了一个,猪油的怪味实在不好受,而且将就着用镬——也就是大口釜做生煎有点不合适,他又没控制好油量,口感有点差,但对这年月的人来说应该也算可口的新奇东西了。

随后与吃得津津有味的乐燕讨论了一下皮蛋的做法,规划着准备去打个平底锅与大口锅,还因为嫌弃猪油,在乐燕提了鱼油、植物油后,询问了一下花生的下落。

他也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汉代长安墓葬中就发现过花生,平陵虽然在右扶风,与京兆尹的长安距离并不远,生态结构应该也相似,有可能也出现过花生。

只是乐燕当初随着爹娘兄长逃离平陵,一路辗转过来襄阳,正值李傕郭汜祸乱的年代,她也才五六岁,对“根部有长得似小葫芦的果实,果实表皮是坑坑洼洼的硬壳,里面有红皮白仁”的花生一点印象都没有,答应了过去李家会询问乐授后,管佐有心今天就把稻草、破布处理了,帮着收拾了一下小磨坊,便告辞回去。

乐燕送了一路,及至把管佐送到家,在管佐推辞帮忙,几次提醒生煎包热的才好吃后,小姑娘约定了晚上再过来,便拎着一袋染了油渍的包裹朝着李家蹦跳着走去,想起方才管佐咬了给她的鸡蛋饼,脸又有些热热的。

仲匡兄那个木头,先前自己都豁开脸面说的那么不知羞耻了,都不见他提起此事……

“木头,大木头!”乐燕暗自红着脸窃笑,一只手按着市垣土墙一路滑动,随后不久,小脸又有疑惑升起,仲匡兄怎么突然懂这么多了?当真是以往便在设想了?

她正想着,两户民居间的小巷中忽然有人喊:“小燕。”声音很熟悉,她扭过头,就见一道魁梧的身影站在小巷阴影处,右手提着酒坛,左手压着斗笠,隐现的目光左右环顾,赫然是管扶。

“伯兴兄,不是要住两天吗?你怎么回来了?”乐燕问着,缓步走过去。

管扶沉声道:“担心阿佐,回来看看。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乐燕侧身望望管家的方向,疑惑地走进巷子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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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也是中国纪念全民抗战爆发78周年的日子。中国的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以来抗击外敌入侵第一次取得完全胜利的民族解放战争,中国人民的抗战胜利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中国人民进行的抗日战争是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一部分,开始时间最早、持续的时间最长,从1931年“九·一八”起整整坚持了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