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思绪有点散乱,手边的字典要倒不倒。只要她放手,那字典便会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是可怜,但……跟她有关系吗?
字典砸在桌面,一声沉闷随之而来,足以引起众人的瞩目。
感受到周围的安静,乔菲看着手,意味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就是没拿住……
或许,是今早欠他的吧?
乔菲思及此处,眸光清明。
她懒懒地靠向背后靠椅,双手交叉在胸口,随意点出句话。
“我有异议。”
周围人的目光变了,对台上少年多了点同情。
此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压抑。
挑事的男生幸灾乐祸,他知道,要是乔菲出手,那小可怜的结局就惨了。明显,周围的人跟男生想法一致。他们静默,等着一出好戏。
“是吗?”何晏书的声音很轻,让人分不出他其中情绪。
他收起撑在讲台的手,微侧过头,露出黑发中的小截白皙耳廓,静静等待着后续。
“是。”
乔菲接话。
看着他疑惑的动作,视线只是在少年耳尖顿了下,随即收回。
有点远,看不清。
想罢,乔菲起身,踩着稳稳步子径直走上讲台。
她与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众人倒吸口气,他们都想着这少年会不会带伤出去。
“红粉笔。”
怎想,少女只是拿个粉笔。一阵唏嘘,有人失落,有人庆幸。
乔菲只手越过少年,倾身去够讲桌那边的粉笔盒。距离拉近,温热鼻息从他耳廓划过,少年战栗,默默往前移半步。
“给,同学。”
他擦着乔菲额面而过,轻而易举地将粉笔送到她眼前。
乔菲僵硬片刻,她抬眸对上双澄澈的眸子,温柔含春水,泛起圈圈点点的涟漪,始终倒影着她一人。
这厮故意的?
她皱眉,从少年手里拿过粉笔。
他耳廓的那点朱砂再次从她眼前划过,绯红配上淡粉,晶莹而惹人怜爱。
这才打消了乔菲的疑虑。
她侧过身与少年眼底的笑意错过。开始打量着黑板上的行云流水,红色粉笔划出阴影,蓝色圈出难点,一针见血。
除了最后下角的一片白色,其余都有颜色做上标记。这板书已经很详细了。看来,争议来自那片白色笔迹。
一眼扫完,乔菲稍微顿了顿手,便在旁边打了个大红钩子,彰显出她的态度。
如巨石打破薄冰,底下议论纷纷。
“对的?”
“学神都说是对的,反正这题我是没听懂,”有人道,“看内容就不是高中知识,好吧。”
这是微积分,你们当然听不懂。
乔菲挑了挑眉,身靠黑板打量着眼前的清俊少年,仿佛想要看穿他的伪装。然而,少年触及她的眸光,轻轻一笑,清澈无辜。
“那高个儿说他错了?”
“哎呦,高个儿听不懂,那不是错的是什么?”
“哈哈,有道理……”
学生们哄然大笑,而站着的男生瞬间脸色苍白。
明明就在上一刻,这些人都跟他是一个阵营。现在,他被舍弃了,跟丢掉颗棋子有什么区别?
男生看着讲台上的少女,嘴唇微抖,他还记得今早的那个眼神,冷得能吞食灵魂。
“既然都是误会,准备下节课内容。”
乔菲淡淡看了男生一眼,底下的人像是猛然清醒,到处找着下节课的课本,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教室里又一片喧闹。
“等等,这伞?”
正准备回座位,乔菲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转身。
银白伞帽下是干净的伞布,漆黑如墨。
乔菲看了眼伞,往源头望去。见何晏书抱着教材,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洗的不错”,乔菲评价道。她顿了下,语气有点疑惑,道:“为什么不扔?”
何晏书看着手上的黑伞,单调的颜色有点冷清,像它的主人一样。
他手指摩擦了下伞布,望向她,“有些舍不得。”那目光有些柔,似春风十里拂过人心。
乔菲奇怪他的反应,她想起自家橱柜里那一排伞,道:“伞而已,丢了就……”
丢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乔菲话语顿了下,没把这话说完,她面前的何晏书好似猜到了后续,笑容淡了些,落寞爬上他眉梢。
“就挺可惜的”,她偶然想起关于何晏书家世清贫的说辞,理解了大半,继续补道:“那你留着,下雨能用。”
“好。”
何晏书闻言,扬起笑,将伞移回去。那动作有点快,生怕她后悔。
乔菲见那人将抱着的教材放下,理了下伞布边角的褶皱,耐心细致。
在她那里的伞,换他那儿就成了稀世珍宝。
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浮上乔菲脑中,她轻摇头,将它抛之脑后。暗想自己也被林乖乖带偏了,脑子里尽想些不实际的东西。
乔菲暗叹,便转身往下走去,课铃在她下讲台的后几秒钟响起,将一切喧闹收场。
一时间,教室里的人该走走,该留留,稀稀拉拉,也没剩几个人。
刚刚的男生恍若劫后余生,他扶起自己的课桌,拿起发带正往头上戴,抬眸恰巧对上少年的眼睛。
黑瞳似枪口抵上着他的咽喉,他惊恐地退后几步,被散落的书本绊倒在地,“有,有鬼……”
他周围几个经常抱团的兄弟上前,“大白天的,你傻了吧,高个儿。”
“哪来的鬼?”一人扶起男生,“你再看看。”
待他再抬眸,讲台上早已没了何晏书的影子,形如鬼魅。
刚下课,林语千便满脸兴致地转过头,拉过乔菲白皙的手腕亲近,“乔乔,你们什么情况啊?”
“刚刚那个何晏书在讲课的时候,眼神就好几次落在我们这边,肯定是在看你。”
总不能说他在看乔羽这个二货吧?
她嫌弃地瞄了眼旁边倒头就睡的男生,后脑勺一搓棕毛在风中摇曳。
乔菲否定了,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你看错了,没情况。”
刚刚她看清了,何晏书确实也有一点朱砂痣。
这就是巧合,也太离奇了。
“啊,白高兴半天。其实,乔乔,何晏书他,也挺可怜的。”林语千见她如此笃定,有点失落。想起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叹了口气。
乔菲听着林语千感叹,将桌上的白纸折成小方块,没抬头,“所以?”
见乔菲神色如常,林语千继续引导,“你想,他可怜还不说,还倒霉。往日李楼宇都在,就今天请了假。”
“没人管就不说了,连你的伞都镇不住那些想欺负他的人,这是有多可怜啊。”
乔菲将手里的小方块反过来,何晏书的名字恰巧在中间显露。像是滔滔不绝一般,林语千的声音在她耳边继续道。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乔乔。你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那样叫他吗?因为那是真的。”
乔菲没说话,扔方块的手指顿住。
“当时,这事闹得大,连教务处主任都出来了。有传闻说他偷了家里的钱来读书,被家里人知道,才跑到学校破口大骂。也有传闻说,是他抢了不干净的钱,被家里人要债了。”
“反正不管哪一个版本,那声“小畜生”,当时不少人听得真真切切。”
林语千絮絮叨叨,她喜欢把琐事都讲给乔菲听,这样她眼中的少女才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乔菲看着手里的白色小方块,她余光旁是个杂物盒,里面放着各种白色小方块的草稿纸,还有一些糖纸。
算了,留着还能打几次草稿。
她将白纸方块放进衣兜,触及到兜里的手机振动,起身向外走去,她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呼。
“唉,乔乔你去哪儿?”
“接电话。”
乔菲回了林语千一句,身影在后门拐角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