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C市统共设考区39个考点114个考场7153间,每所学校一个年段的人数看着众多,但能和认识的人分在同一个考场的可能性小到没有。
她俩虽然在同一个区,却连考区都不在一起。
等七拐八绕把各自的考场弄清,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夕阳余晖,天边火红一片。
两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头顶的枫叶偶尔飘落一两片,季然有些惆怅,这种大考,任平时再胡闹也不敢造次啊:“皮蛋,你是真的成竹在胸还是表面功夫?”
“去年新闻爆出的那条‘县第一名高考失利跳楼’的新闻你忘了?考试这东西吧,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加努力也需要百分之一的运气,运气属于玄学方面的。”
季然啧啧两声:“咦,我家皮蛋什么时候这么会说大道理了。”
她随口浑说一句,却不想何止燃神情间竟是愣怔了下,身侧主干道的车子呼啸而过,远处传来一两声鸣笛:“不破不立。”
“什么?”季然没听清。
何止燃瞧着她,笑着摇头:“砂锅米线,我说想吃砂锅米线。”
“哈?”
“然然,我们去吃砂锅吧,好久没吃了。”语毕也不等她答应,何止燃拉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以前的季然虽然有听说作为高考生,一般家里人的紧张不亚于考生或者更甚,只是没想到她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中考的时候,李女士和她爸都因公去了外地,没有例子作比较,可是现在,实现瞟向对面帮她检查试卷的父母,她有些汗颜。
李女士已经很久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督促她的学业了,印象最深的一段督促是小学学字阶段,别问为什么,假设你妈拿着直尺坐你边上,你写一个倒画笔字打一下,那种皮肉镇压,你也会终身铭记。
李红秀眉毛一皱,把那张高考模拟卷放到季然正在写的卷子上:“这两题还是大题,你自己看看,一模一样的题型,两个代数都代错,问题是你居然算出答案了。”
这就是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弊端,她们的碎碎叨叨责骂,从来都在点子上,你除了受着还是受着,因为根本反驳不了。
季然低着头用草纸从头再算,李女士又拿起了另一张卷子查看。
正确数值代入的那一刻,季然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唏嘘,之所以能算出正确答案,完全是因为她用的是正确数值,但是卷面粗心大意写错了。
从小她就没考过一百分,就好像一百分真的和她没缘分似的,小升初那年,她数学考了九十九,错的地方把李女士气的跳脚,填空题求五π是多少,她生生写成了三π,但是天可怜见,她是真的不是故意的。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草丛里有蛐蛐在鸣叫,风吹动着窗边的纱帐,在这样的夜里,季然心头格外——暴躁......
第三天傍晚,季然瞧着她爹,扛着一个扁大的纸盒子从外进来,猜想会是什么考前秘密武器,于是在那辆黑色二八自行车组装好后,她有些震惊,她爹这是要干哈?
肖平友笑吟吟望着她,手掌拍拍后座:“然然,看,这是爸爸专门为了送你考试买的秘密武器,有了它,你绝对不用担心堵车迟到问题。”
肖季然......父爱真是令人震惊。
另一个怪象在饭后展开了,季然抱着她爹的腰,她爹踩着自行车带着她把大院溜了两圈,做提前演练......
此时,肖季然特想把脸揉进她爹的背里。
两个中年男人言笑晏晏,方叔就是方雅她爸问:“老肖,这是?”
肖平友笑吟吟的回他:“明天不是要高考了,年年堵车错过考试的屡见不鲜,我就买了辆单车,想着送然然,这不是好多年没骑过了,提前演练演练。”
方景军一拍手掌:“好办法,我也抓紧时间去买一辆。”
肖季然:“......”果然天下的父爱都令人震惊。
还不到十点,季然就被催着上床睡觉了,理由是养精蓄锐,李红秀再三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再三摇头回答:“没有。”
清晨,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肖家整栋房子灯光亮的犹如白昼。
厨房里香气弥漫,李红秀石泠肖父三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季然咽了咽口水,她其实洗漱完直至下楼那一刻都是不紧张的,可瞧着这幅阵仗她莫名有些紧张了......
先看见她的是石泠:“然然,起来啦。”
季然点头,忽然发现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海棠色旗袍,唔了一声道:“外婆,很漂亮哦。”
石泠笑意盈盈:“这叫旗开得胜。”
肖季然:“......”她真的要被她们弄得紧张了!
李红秀把煎饺腾到盘子里,转头瞧向她,又继续昨晚的问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很好!”
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大理石餐座上煎饺蟹黄包小笼包油条茶叶蛋海鲜粥咸菜七七八八摆满了了半张桌子,季然咽咽口水:“我从下楼那一刻都还不紧张的,你们是非得让我紧张是吧。”
“提前紧张紧张也好,免得上了考场紧张。”石泠边说边把舀好的海鲜粥端到她面前。
那场景,季然的一颗心跳的那叫一个欢快:“外婆,我自己来就好。”
“今天你的主场,你啊,除了考试什么都不用做不要想。”
季然倒吸一口气,目光看了一眼李女士,居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虽然吧,小时候她是幻想过这种生活的,可是这么突然来一遭,还是挺吓人的。
临出门,三个大人把她笔袋里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真的就是再三检查。
出了警卫室,肖季然才彻底松了口气,亏她小时候还真的是日日夜夜希望她妈变成玲姨那样的人,今后她是再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了。
自行车穿行在人行道上,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些凉意,主干道上果然是挤满了小车,季然抱着她爸的腰,神情间带着些欠揍的笑意:“爸爸,虽然呢,您这宝驾实在是漏风,但是呢,从速度上讲完胜。”
肖平友哈哈大笑:“我这宝驾统共就只带过两个人,你啊,多幸运。”
“是是是,我啊,最幸运。”
等红绿灯的时候,边上忽然传出惊喜的叫声,季然转头看向人行道,并没有瞧见熟悉的面孔。
那声音便又响起来:“这边这边。”
季然看向主干道,陈禾趴在小车窗口,露着雪白的大门牙笑的一脸狡黠:“然然,你这宝座很拉风哦。”
居然这样遇见了。
季然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吐出的话略带傲娇:“那是,昨晚才专门买的,求得就是标新立异。”
“哈哈哈哈,确实标新立异,等考试结束,我也叫我爸买一辆,对了,这是你爸爸吗?”瞧着肖平友转头看自己,她笑哈哈的打招呼,“叔叔好,我是然然的死党。”
肖平友笑吟吟点头:“你好。”肖父是典型的儒雅中年男人,有时候淡淡一句话出口就会让不熟悉的人觉得他好相处。
陈禾被她爸的笑晃了一眼,脑子鬼一样的飘过一句‘年轻时候肯定迷倒众生’,表情鬼灵精怪的:“然然,你爸爸长的真好看,你看我爸的大肚子。”她的手指了指她爸的肚子,一只肥肥的手掌下一秒拍在她脑袋上。
错着一段距离,还是四十五度角,怎么可能瞧得见,季然还是十分赏脸的大笑。
红灯转绿灯,她们飞快互道了声:“加油!”
前面的车一动后面的立马跟上,一下子就看不见彼此了。
时间还早,肖平友骑得并不快,他轻声问女儿:“同学吗?”
“是的,我们还是室友,她和小胖是我高中三年最大的收获。”季然的脑袋在他后背上蹭了蹭,声音透着欢愉,“我就没见过和我这么臭味相投的人,爸爸,你可能不相信,她简直就是翻版的我。”
肖平友轻笑出声,刚刚瞧着那女孩的不正经,他就晃过了季然的脸:“然然,年少时就该多交交这种的朋友,这样的少年意气风发,将来会少之又少。”可他却没告诉她下一句,不要碰见太惊艳的人,一辈子太长你念念不忘,却未必万般有回响。
“知道啦,老肖同志。”
果然还是孩子,肖平友如是想。
线条粗的人多数有福。
校门口挤满了学生和家长,穿过人群,听到不少家长在嘱咐自己的孩子,有柔声的有厉声的相互交杂着。
肖平友拍拍她的肩:“然然,很多东西只是一个经历而已,放平心态。”
季然笑吟吟点头:“老肖同志,我不要你现在说这话,你该在李女士发大火的时候说这话。”
肖平友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泥菩萨过河时保全自身才是首要任务。”
肖季然十分嫌弃地拍开她爹的爪子:“那您还在这儿泄我的气。”
“好了,快进去吧。”
考场考生一共三十人,两个监考老师,座位采取错位排列最大可能杜绝了作弊,季然在第三列倒数第二个位子坐下,视线直直瞧着左上方的摄像头,据闻一般这种摄像头清晰到连试卷时的字都是能看见的。
“你看摄像头做什么?”
是一道女孩子的声音,低低的还夹杂着些紧张,季然转头瞧着她,右手食指指了指摄像头:“听说它连试卷上的字都是能看见的,我在想这么多考场,监控室有多少老师在盯着。”
女生啊了一声,本就紧张的神经更添几分惊恐,季然在心里咂舌,心理素质也忒差了,她可不想害的别人高考失利,不再理会她,继续瞧着摄像头,盯了好一会儿,一个念头突发蹦进脑子里,网络那端是不是有人也正瞧着她呢,忽的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低下头闷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