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澌一怔,盯了她一瞬,才道:“如此大动干戈,因为我一人赔上这数万人的性命,你使不出这样狠厉的手段。”
从第一次见寒族这位少主,梁澌就看出寒纾不同于寒蔚,兴许是从小养在灵泉域的关系,寒纾这个人并没有寒蔚那种自视清高又谨慎奸猾的感觉,举手投足间反而给人一种如竹如兰的正人君子风范,可见寒族确实是把她当少主在培养。
倘若是她眉眼再生得坚毅些,气度倒很像个领兵定阵、杀伐决断的女将军,偏偏她眉眼生的很是温婉,时而狡黠,时而坚定,时而淡漠……有时候让人觉得她真是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真是傻的天真,但无论如何出人意料,都挡不住她骨子里的良善。
寒纾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被他戳穿也只是顺势转过身子,拿起小几上的团扇,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道:“是吗?”抬眼对上他的眼睛:“那大人呢,你觉得你一个人,值得我这样大动干戈吗?”
梁澌自然没有回答她,离开时脸色也不大好看,她也懒得去想,正巧午睡,回屋抱着被子睡了半天。滴栏把她叫起来时天都要黑了,午饭没吃晚饭就吃的有些狠了,她便上了挂月轩的房顶儿,打算吹吹暖风,消消食儿。
云熙的夜色撩人,空气里弥漫着花香,甜美柔和,可她总有些烦闷,今日梁澌那一句“你就那么想当寒族族长吗?”让她突然意识到糊糊涂涂的两百多年,她都被作为继承人培养,似乎一切合情合理,可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无论在哪里,都必须要说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生来就带了太多人的期望,生活在别人的殷切期待里,她觉得艰险的就要呛死。
明明不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此刻就着夜色,竟勾起一股股的伤感,她为什么要强求自己呢?其实明白,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些亲友的期待,爷爷、长老们、二叔、小叔叔、晏肆、花柔、阿絮、南栗、滴栏……他们都因为她或多或少的付出辛苦,只有他们满意,自己才会安心,才会觉得寒族永远是自己的家。
画萦说过,人内心的柔软不能轻易触碰,碰多了,人就懦弱了。
寒纾吸了吸鼻子,想回去再酝酿会儿睡意。
“吼唔,吼……”一阵风携着一阵低沉的吼叫声传过来,大晚上怪吓人的,不禁打了个激灵,听着像是某种猛兽的吼叫声。难道梁澌这府中果真“藏龙卧虎”吗?
她将气泽尽数敛完,轻跃着凑近低吼的来源处。离近了才发现,那是西院的一处竹林,一支支绿竹在夜风里飒飒挺立,风声回响其中,伴着野兽的低吼,显得阴森渗骨。
“吼,哄吼……”
“兰息怎么突然发狂了?”她凑近些就听见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所谓做贼心虚,急忙将自己隐在竹子后面。
“寒族少主在府里。”这是梁澌的声音,她忙屏气凝神。这都感受得到?她都隐了气泽了,还能感受的到?
“寒族的人竟敢来这里?何不干脆杀了!”
明明声音那般的动听,却口口声声想要了别人的命,果然最毒妇人心啊……透过竹影,她看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和长身玉立的梁澌,那女子臂弯里似乎还躺了只小狗。
梁澌:“她只是借住,兰息近来异动频频,不要节外生枝。过些日子,你就带它回去吧,这里终究不适合你们。”
那女子停了许久,才颇不情愿地答道:“是,长君?。”
前有渝罗帝姬的“阿戎”,后又有绝色佳人的“长君”,泠华君还真是这些绝代佳人的守护神呐。
可这个女子又为何想要杀她呢?她自觉在寒族,在灵泉域都活的很低调,总不致招来足以致命的仇恨……
寒纾听见两人走远,才迈入竹林,可她进去时没有再出现任何声音,只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用水华术做的法阵,她推测那只兽就是用法阵束缚在梁府,只是不知为何此时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