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纾早该想到,这位潞姑娘一贯的作风就是出手阔绰。譬如这几日,她说要请梁澌喝喝茶,寒潞就给梁澌送了水华千年一开的夜依兰做花茶;她要请梁澌赏赏玉,寒潞就给梁澌送来人家玉器庄的镇店之宝;她邀请梁澌去看新排的戏曲,寒潞就给梁澌送来了一排……歌姬舞妓???
寒纾没能请到梁澌,寒潞送来的东西自然也没能进得了梁府的大门。但一想到那泠华君黑着脸在门口被一堆歌姬舞女包围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这下儿别人不用出手,梁澌也断然不会与寒潞为伍。
滴栏汇报完这些情况语气有些愤然道:“她是怎么知道咱们要请梁大人看戏的?”
寒纾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借着阳光看花扇上的蝴蝶翻飞,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如今借住在梁府,她想收买点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知道寒潞不是个没脑子的,且一向对阿谀奉承有些手段,一次两次或许是她默许的,但送来一大排歌姬舞姬这样粗俗可不是她会干出的傻事,只怕是她手底下哪个装机灵的先斩后奏办的事,反而帮了倒忙。
“小的见阿坤和赞歌他们都跟着潞姑娘,她这样正大光明的跑来跟姑娘抢人,就不怕族长惩罚吗?”滴栏接过扇子给她扇着小风。
“惩罚?你以为没有爷爷的默许她敢带着那么些人来这儿?”寒纾掩面打了个哈欠,“罢了罢了,所幸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且偷得半日闲。你就去看看那日咱们定的衣裳做好了吗,等你回来咱们就吃饭了。”
听闻最近蒙初国出兵将逼至云熙鲜楚关,渝罗帝姬的婚事因此延迟了,寒纾她们就不得不多呆些时日。忙里尚且偷闲,何况此时寒纾本就不忙,日头正好,庭前种着的槐树枝叶招展,散在光影里,正好给她遮个阴,闭目养神儿,嗅着空气中的草木花香,和着丝丝水汽,沁人心脾,微风拂过,暖洋洋的,许久未这般惬意过了!
突然一阵似有似无的安神香味儿顺风飘来,她眉头一皱,忽的睁开眼,看向那个方向。
青衫玉冠的上卿大人站在光影里,一身黑黢黢的,看起来像座瘟神。明明是个意气风发、年少气盛时候,偏要练出个深敛老成气质来,倒是可惜了那样的好容止。
她这么想着,就听见‘瘟神’说道:“是梁某吵醒了姑娘?”
知道还问?她顺了顺未去的三分睡意,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耐心道:“上卿大人这功夫儿造访,是要趁人之危吗?”
“……”
寒纾略正正身子,仍旧半倚着枕头,略了他一眼:“我可不信大人到此处就只是路过。”
梁澌也没介意,转身在寒纾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突然问道:“姑娘那日为何偏偏要借住梁府?”
寒纾侧目呵呵一笑,理一理衣衫,道:“我还以为大人不屑于知晓原因呢。怎么,憋了这么些天,还是来问我了?大人觉得是为何,毕竟没人会去徒劳一些无益的事情。”
梁澌这个人很精明,相比于跟他虚与委蛇倒不如告诉他个明白。
“一来我住不惯皇宫又不认识其他人;二来,我觉得你是个人才,连我爷爷都说你与你交好多有裨益,我自然想跟你交好,若是能收为己用,日后我在云熙国也能有个照应的人。可谁知,我这么个正当芳华如花似玉的好姑娘都这样主动了,你竟还不乐意,啧啧啧,真是无趣。”
梁澌没理她的调笑,反而皱眉问道:“你就那么想当寒族族长?”
她愣了一愣,想么,没人问过她,但所有人都希望她想。“自然,这不该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吗?”
听她这么说,梁澌突然拂袖站起来,淡淡说道:“梁某告辞。”眉宇间似乎有些愠恼。
难不成自己说话太实诚让他不乐意听了?
“诶,梁澌。”这是寒纾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总觉着这么喊着有种轻轻咬字的感觉,不禁打了个颤栗,直起身子正色道:“咳,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梁大人就不想跟我交个朋友吗?”
青衫君子神色一滞,瞬即冷声赫然道:“姑娘是真心的吗?怕是只想着利用朋友吧!只是梁某此生绝不随人,枉费姑娘错爱了!”甩袖就要走。
她最不怕人不客气,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冷哼一声,“梁大人好气节啊!可我听说,蒙初铁骑已然逼近云熙边关,云熙国什么兵力,你比我清楚。”她轻轻打着拍子,观察梁澌的变化。
“那又如何。”
“那不能如何,只不过我自小学会的就是,自己得不来的东西,最好别人也别想得到。”说着站起身,正对上他:“你猜,我会不会为了毁掉你而毁掉云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