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川,地处北魏边境,这里的冬天,最是磨人。
梅漪坐在自己小院的门槛上,望着棠川城苍茫天空纷纷大雪,她不自禁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门廊下的小案上,是她喜欢的青梅滚酒。
腌渍过的陈梅用来衬酒,味道还是有些过,梅漪将梅子从杯里拈出,丢进嘴里。
雪热烈而纯粹,梅漪托着腮,作弄着嘴里的梅核,静静地看着。
“小姐,你怎么又搁外边喝酒呢。”蕙兰过来将小案拾起,“快进屋来。”
梅漪一个后仰头看着蕙兰:“我热乎着呢,受不着凉。”
“那不成。”蕙兰将梅漪架起来就往屋子里扶,“夫人责怪我事小,你身子骨可耽误不得。”
梅漪无语,只得听蕙兰的老实待在房里玩骰子,一直到黄昏里用饭才出了屋。
梅家有三人,但饭桌上平日只有两人,夫人南初和小姐梅漪,还有一人是梅漪的舅舅,只是去年就和母女俩分家了。
如今的梅家,在棠川也终于算是站得住脚的府门大户。
席间无话。
“吃好了,出去逛逛酒会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南初忽然发话,还给梅漪夹了一筷炒时蔬。
“嗯。”梅漪在母亲面前,总是很乖顺。
“我给许家传话了,许乔也来。”南初淡淡地提了句。
唯独这种时候例外。
“娘,我不喜欢许乔,您能不能别把我和他往那方面带啊。”
“你不喜欢这多正常,关键是人总得慢慢去了解,你多和许乔接触接触。”南初又给梅漪夹了一筷香菇。
“您这是看上许乔哪点了,怎么死心塌地的就爱吹风呢。”
“当然是看重他喜欢你,你看看人家对你多好啊,就上次你生辰,他给你雇了一整支乐府在你院子下边奏乐,你说棠川有几个姑娘不羡慕?”
“还好意思,我当时搁院里睡觉直接吓得梗塞,您差点就得再请支乐府来奏哀乐了。”
“那不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他那就是脑子不好使,吃粪吃饱了,嫌口袋里银子多。”
“你怎么说话呢!”
梅漪一个白眼,“就这样说。”
“真是活该嫁不出去!”
“诶,我可是让秦淮楼里的清官儿们抢着要呢。”
“你是不是嘴皮子作?”
“我错了错了,只要您不让我嫁给许乔,我立马就和我那清官儿们撇清,合适不?”
“许乔是得罪你了?”
“没得罪我啊,撇开脑子不谈,他还是挺好的一人。”
“你就不去是吧?”
梅漪一脸总之我不去的模样。
“行,算你能横,看你横到几时。”南初也生气,唤来丫鬟,“映秋!把她给我禁足!从今天起,没我的话不准她出府门半步!”
不欢而散的一顿晚餐。
回到自己房中,梅漪遣散下人,蕙兰眼下出去和许乔交待了,只有她自己在院里。
酒壶里满当当都是自己酿的无名烈酒。她仰头便是倾江豪饮,饮日吞月般气势,酒潵了沾湿衣襟,扑鼻而来的酒香似袅烟围她。
哪来什么月下惊鸿过纱窗,哪来什么离奇仙人道风骨,只有天上一滩碎星星,看着她雪地里烂泥。
今日的星夜像锦绣流屏,可惜这院子太小了,四四方方根本容不下这美景。
梅漪心里念着念着,忽然醉里清醒一笑。
禁足,禁得住我吗。
她将烈酒狠狠灌入喉,借酒气翻身上树从院墙里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