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慈大师与渡难大师望着眼前的场景满目震撼,孤鹜峰南北处的一块峡谷内凭空出现一个丈八大小的空洞,空洞内一只堪比洛阳外郭高的蛮兽仰天长啸,艳红的弯月,惨红的树木,连土壤都是黑红交加……“洞”的那边简直就是一幅被鲜血染红的无间地狱。
那只蛮兽啸波震震,似愤怒,似示威,更多的像是困兽将逝的疯狂。
“不好!那有个孩子!”渡难大师持起禅刀正欲上前,只见那个四五岁大的孩子高高跃起,飞过树梢,飞过山腰,飞至蛮兽的头顶,一拳挥下……
这一拳从蛮兽头部袭入,刹那间又从脊髓冲出,暴虐狂乱的气息瞬间从那个稚儿身上绽放出来,于此同时在蛮兽倒地的瞬间,无数红气从深空弥漫卷携绕过稚儿的四肢,宛如浸血的绸带强拉扯着稚儿到天际,拉到天际打开的洞口,朝洞内一抛,随着齐戚离开血色世界,“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渡难紧紧攥着禅刀,后背渗出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僧袍。
齐戚看着身边潺潺的流水,紧绷了这么久的心弦瞬间崩开,一个后仰倒在溪水里嗷嗷大哭。
泪眼婆娑中,一个满身溢光的身影靠近他,用灰色的僧袍披在齐戚身上,再轻轻把这个稚儿背离此处。
“坚持至此,殊为不易,你真是辛苦了。”渡慈大师背着齐戚微笑着心想到。
“师兄……”渡难大师拾起行李,默默跟上师兄的脚步。
“渡难师弟,这次誓盟就辛苦你前往玉卿宗参加,我携人先行回寺。”
“师兄……”渡难喃喃道……渡慈师兄用六通看出了什么呢?
通元六年春,兰柯寺经藏——渡慈大师缺席五宗誓盟,由师弟渡难代表兰柯寺出面,正邪两派势如水火,交战一触即发。
时隔数日,在泰州何丰郡的一处村落里,渡慈大师正带着齐戚在此化缘。
“乖儿来,先喝点粥,这穗米粥呀最是养人啦。”老妪颤颤巍巍打上两碗色泽莹润的清粥端放在桌头,一边招呼齐戚过来吃饭。
“谢过施主……”渡慈大师双掌合十以表谢意,老妪见状连忙回了一记佛礼喃喃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齐戚则蹲坐在门槛上,端着一碗穗米粥轻轻嘬。
“大师,不满您说,老妇本有一孙儿唤做霍清,前俩年入了武真派,时常写信说武真派山清水秀,描的和仙境似的,可惜老妇衰微,没办法登山一看啦。”
老妪谈及孙儿,眉角总是挂满笑意,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就数武真,兰柯两派名声浩大,谁都知道这从武真派出师的各个都是江湖上一顶一的大侠,唉,若是孙儿能多回来看看那是更好了……
渡慈大师为答老妇的一片好心,临行前特地给老妇留下一瓶漆黑的素瓶,和善道:“施主,这瓶药可治些风寒咳嗽等小病,若是遇上些大点的病症也稍有疗效,相遇既是缘分,就赠予施主了。”
在两人的相互推搪之下,老妇才勉为其难收了九华丹。
“小施主,我们准备启程了。”渡慈大师背上行囊,牵着默默无言的齐戚行于泥泞。
通元六年,初夏。
渡慈大师带着齐戚抵达兰柯寺,并为齐戚行了剃礼,法号‘知一’。
随后一大一小入藏经楼,两年春秋,封足未出半步。
………………
今年冬天可真是冷啊~净真捂着双手不断哈气,今日又是鹅毛大雪天,本就枯燥的早课更加难熬,好想快点回禅房啊……
“净真,由你来回答一下这个‘身三’是为何意?”堂前盘坐的定即禅师提问道。
净真起身,面持微笑回道:“回定即师伯,这‘身三’意指身所造成的三种恶业,分别是杀盗淫。”
定即禅师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如此,净真坐下吧,早课时切记勿神游天外,收心细听。”
净真闻言面色一僵,讪讪道:“是,师伯。”
钟鸣三声,早课就此告一段落,净真今天要负责给藏经楼的渡慈大师送饭,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师兄和渡慈大师一起闭关了八年,啧啧,能够直接聆听寺院经藏教诲八年,真是好啊。
想着想着净真就到了斋堂,给烧火僧上缴一个佛牌后默默取走了食盒。
幸好每个时辰都有值日僧在负责清扫积雪,不至于让古寺的青石板变得泥泞难行,净真寻着石板路前行,穿过华严院,抵达藏经楼:“经藏师伯,今日的斋饭来了。”
紧闭的紫红檀木门发出吱呀声,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沙弥从大开的木门走出,给净真拜了一记佛礼,接过食盒朗声道:“辛苦师弟了。”
净真看着这个沙弥感觉面生无比,这比我还小的小鬼头不会就是传说中和经藏待了八年的那个吧?
净真看着小沙弥满含深意的目光有些不知所以,挥挥手转身离去。
齐戚,看着净真远去的身影在心中笑道:“师弟啊,猜的很对,就是我。”
吱呀声起,紫檀门闭。
“渡慈大师,可以过来用膳了。”
渡慈闻言轻轻合上手中的佛经,对着齐戚说道:“知一,现在你随我在藏经楼待了八年,离出楼还差些火候。”
齐戚“嗯”了一声并未说话。
入寺行完剃礼,齐戚就和渡慈大师在藏经楼开始闭关,最初的三年齐戚就是负责阅览经书,从楞严经到金刚经,一一背经颂书,通过用佛法佛理在心田堆砌壁垒,把一身通天彻地的“血性”统统锁在心房。
后续的几年,渡慈大师把佛家六通传授给齐戚,通过“宿命通,身如意通,漏尽通”的三通一组为外锁,辅以“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三通一组为内锁,内外交合加固以佛法佛理为根基的佛心锁。
“知一,从那个世界带出来的血性已尽收归于你的心房,血性导致的退龄和带来的暴虐狂躁也趋于稳定,看来老衲对你的教诲也自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由老衲的师弟渡难带你入寺进入正常的修习。”渡慈大师端坐在金身佛像前和蔼地诉说。
“渡慈师傅……”齐戚看着那张更加苍老的脸颊倾身鞠躬,后匍匐于地重重磕下三计响头,久久未曾起身。
“你我八年教诲,虽无师徒之名,却与师徒无异,六通本为兰柯经藏一脉传承,故师傅最后一个戒律则是望你不在人前显露神通。可允否?”
“知一当允。”
………………
师徒最后一起用过膳食,静静等待渡难大师过来接人。
一柱香后,人去楼空,渡慈大师面向金身古佛,双手合十,缓缓闭眼。
“实属情况特殊,望佛祖及兰柯历代经藏能念我一番苦心,谅我这般所行,我渡慈愿戒以余生,自缚经楼,身不出世,长伴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