杓魁楼总部。
璃醉一袭白衣坐在茶桌前,面前是已经下了半局的棋。他见曦月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进来,便在桃木面具下展了个笑脸:“曦月月,你可会下棋?”
风晴近日忙的过火,这还是将从皇上御书房那回来不多久。她瞧自己头发染的黑色都均匀着,才缓缓行至桌前与璃醉面对而坐,只笑道:“整日便是刀口舔血的人,哪有心思琢磨这个。”
璃醉自顾自地在盘上落了一白子,轻笑道:“确实是没有心思。隐辉教出事,江湖上现下都乱的很……想来你们杓魁楼也不轻松吧?”
倘若人们的认知中,“天星阁”是绝对的正派,那么“隐辉教”则是与之相对的——绝对的反派。近日外界对于隐辉教此次受袭之事传出了不少版本,连寻常人家都能在茶余饭后闲侃一阵的,自然离不了一句大快人心、邪不胜正云云。
风晴执起一黑子随意放在盘上一处,调笑道:“不轻松暂且谈不上。但若璃醉阁下肯来杓魁楼助在下一臂之力,定然要比现下好上许多啊。”
璃醉落子后取出几颗黑子,闻言轻哼了一声:“以为那一张六千两的票子便能买我为你卖命了麽?那我也未必太过便宜……哎曦月月,你莫不是真不会下棋?”
风晴有些疲态地以左手支着下巴,她的左手借此动作握着拳,便没有将手心的伤处露出来。她另一手捻出一颗黑棋随缘地丢在盘上,声音带着懒懒地笑意:“是不会,那你让让在下。”
璃醉:“……”好么,这堂堂一个杓魁楼楼主搁这儿干什么呢……跟他撒娇?他还未开口,便有一娇俏的小美人儿端了一托盘进来,嘴上轻声说着什么,声音有些怨念似的。
“风爷,这一批天蚕丝又败在您手里了……天蚕丝万万沾不得血,您怎的还……”白右右带了新的一卷天蚕丝给风晴送来,正愁苦着脸抱怨,竟不料这还坐着另一人,“啊,璃醉阁下?”
璃醉只看着白右右,一时没说什么话。
风晴眯起眼,指尖微微一颤。她深吸一口气,才平静地笑道:“真是给惯的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先退下。”右右也是太过没有戒心,“风爷”这称呼,当着外人的面也敢叫。
白右右惊慌离开后,茶桌前的二人都默契地沉默了许久。直到璃醉忽地开口道:“方才那位可是天璇阁下?早传闻杓魁楼七大总管中有玉衡天璇两位美人,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那七大总管从不以真面示人,你今儿算是捡了漏了。”风晴不再落子,只是将食指插进棋钵中无聊地搅动着,玉石所打磨出的棋子在钵中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微阖双眼,若有所思。
名有杓魁,实为北斗。杓有摇光(南封)、开阳(南澈)、玉衡(红绫);魁有天权(成塑沧)、天玑(白左左)、天璇(白右右)以及天枢(白千灵)。总管中“杓”是风晴亲手带出来的,“魁”则是由成塑沧选出的人才,他与风晴参半相授。
她将棋盘上所有的黑子都一一拣回钵中,随意地问道:“所以……璃醉阁下是如何得知玉衡与天璇是两位美人的?”
本是好友相见的轻松气氛不知为何拔剑弩张起来,璃醉叹了口气,也将棋盘上的白子学着风晴一个个地拣,尽量做轻松状:“江湖上哪个不知杓魁楼七大总管,相貌虽不示人,饶是根据性格也可以想象得来的。”
璃醉伸手正要拣起一颗白子,不料却是捏住了曦月的指尖。他一惊,急忙松了手,抬头看曦月的反应。风晴只愣了愣,缓缓将那白子放入璃醉面前的棋钵中,轻笑道:“抱歉,在下有些困乏,都眼花了。”
风晴见璃醉走神,便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桌下探了探自己的脉。脉象较之常人,节律慢的过分。她苦笑,不知身体何时才能恢复。
璃醉手上还残留着她手指上冰凉的温度。他的手缓缓收紧,心中泛出几丝酸涩之感,令人几乎窒息。
南街风宅。
时近三更,风晴合衣半躺在床头,等到了南澈“叩叩叩”地敲她的门。
“风爷,听闻皇上三日后要给您开场庆宴……皇上什么想法,他只封您御医总管而已,办庆宴未免太过大张旗鼓?”南澈身上还带着十月夜晚的寒气,他跪在风晴地床边才有半晌,也是跪不住的性子,又跑到她跟前坐着。
风晴的小腿一下被他贴凉了大半,就淡笑着抬脚轻轻踹他。南澈这回坐的住,动也不动。她只好只身坐起来,笑着为他解释道:“现下怀世安的毒已经去了七八分,是时候找借口露面了。”
“那皇上不就是拿您打了个幌子!”南澈撅了嘴,“早知如此,您今日真不该跑那一趟,否则太子还趴着起不来呢。”
风晴垂头看着自己结痂的左手,轻笑一声。现下谣言四起,皇上总要找到一只“信鸽”传出这“安好”的消息。
“既是庆宴,也定是庆太子康复之宴。主角是怀世安,我不过是其中的一锁环节罢了。莫说这个了,”风晴笑着摸了摸南澈的脑袋,“与我讲讲安排你查的那些无聊之事。”
“天星阁的那本镜心法实是残本,不得完本无法修成……故天星阁只做做模样,且不急于找回。但前些时候隐辉教无意间走漏风声,大致意思便是镜心法的残页在隐辉教少主手中。”
“所以天星阁得知消息便有意立刻将残页抢回……两方交战时隐辉教教主与少主都失踪了,是么。”风晴笑着以指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那王家那边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关联。只知原王家二少爷王旭寅是现隐辉教的总管,不过他在几年前修成什么邪术,早与王家脱离了关系。前日我与杓魁楼的几位潜入那隐辉教查了查,毫无所获。隐辉教内房屋给烧的面目全非满是焦土,倒是花园水榭尽是好的……已然人去楼空的模样罢了。天星阁还将那处给围的严实,真不知图个什么。”
未听见她答话,南澈侧头看风晴。见她又半躺在床头,半阖着眼,脸色惨白一片,唯有唇色带着些许的红。他一惊,忙道:“风爷,为那太子解毒,对您莫不成还有什么副作用麽?”
在外人眼里风晴解毒时无非是放了放血,但实情自然只有她自己清楚。
“瞎操心,哪有什么副作用。”风晴闻言睁了眼,微微勾起唇角,“都这个时辰了,你下去歇着吧。”
南澈撅嘴将她多瞧了几眼,风爷什么都不说,他自己又看不出什么花儿来,只好做了个礼,退下了。
风晴脱下衣衫,静了片刻。她在水缎庄定了睡袍,却还未送到。
她自己养的这几个总管有事瞒着她,自己实际依稀猜的出都是些什么。但她只是想听人亲口交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