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经意地问起,反倒令来宝愣了愣,“这,当然没有了,居士为什么这么说呢?”
“既然府里闹鬼,或许与死了人有关呢。没有最好了,我师兄胆子小,最见不得什么死状凄惨的冤魂了。”
惠虚瞪眼,扯上他干嘛?
一入府,惠虚二人也觉着这回廊诡异异常。姜沉还发现,今日的红壤更湿了,似乎是被撒过水,可看着又不像。而且,回廊上也没有水渍。有屋顶罩着,按理说不会有雨水渗下来,可昨日也没有雨,怪得很。
惠允站在阑干旁,刚想去摸一把红壤,被来宝的怪叫声喝止,“居士住手!红壤湿润,弄脏了手就不好了。”
“怎么你们殷府的泥这么金贵,摸一摸都不行的?”他笑眯眯地说,“还是说,你在这红壤下藏了东西,怕我发现了?”
来宝笑僵在嘴角,“居士这说的是什么话……”却讪讪,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师兄。”姜沉走在前头,朝他摇了摇头,何必去为难一个小奴才,若他去找大娘子告状那就不好了。
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嘛。
惠允随手抹了一点,收袖笼手,道:“继续带路吧。”
来宝这才松了口气,领着三人往前走。惠允摩挲着指尖,就着丹鸟灯瞅了一眼,倏地眉头紧紧拧起,走到惠虚身旁,将手指给他看。
惠虚瞥了一眼,面露惊诧之色,匆匆用袖子替他抹了去,快走两步跟上姜沉,展着宽袖道:“师妹,你看。”
惠虚袖子上赫然沾着一点猩红,闻着有腥臭之味,隐身趴在姜沉肩膀上的阿狸显出一个猫头来,凑近嗅了嗅,“是朱砂,八分朱砂,一分兽血,余下的是……”
“三位居士,到了。”
阿狸橘毛一抖,又隐没不现。姜沉看向来宝,他正抬手擦拭额间薄汗,指着影壁后面说道:“这边是郎君生前住的院落,郎君仙逝后,大娘子怕触物伤情,就让人将此院封了。不过每日都会有奴婢来打扫,屋中除了有些落尘,四处都还干净,郎君生前用物也都整整齐齐放着。”
“先前说是殷六郎死后魂魄作怪,这院落既然是他生前住着的,可在夜半时听过鬼哭鬼嚎?”惠虚问道。
“这倒没有,闹鬼的地方只有两处,大娘子和奴婢们住院落。”
“那二娘子那儿呢?”姜沉冷不丁地问道。
来宝一愣,诺诺:“二娘子那儿没什么人去,她也没说闹鬼,料想是没事吧,否则她早就禀报到大娘子那儿去了……”
惠允走过来宝身旁,似是无意地挥了挥衣袖。来宝觉得鼻子一痒,五感像是被蒙了一层灰,神智变得昏昏沉沉,一个似梦似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为何就想将所问所答和盘托出。
“二娘子死了?”
“是。”
“她的尸首怎么处置的?现在府中还有哪些人知道她死了?”
“扔……扔到井里了,府中只有我和大娘子知晓,是大娘子命我处置她的……”
“是大娘子要你扔到井里,还是你自作主张?”
“是……的吩咐。”
姜沉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又凑近问了一遍,但还是没听见。这个名字似乎从吐出来宝口中那一刻,便消失于天地间了。
“名是咒,看来是那位‘魇者’做的手脚。”惠允沉声道,“会用这等道术的人,的确是我们三人对付不了的。”
姜沉皱眉,问阿狸:“你能不能让他把名字说出来?”
阿狸的一截尾巴显了形,突然按在来宝的眉心,片刻后,传来它有些郁闷的声音,“办不到。”
好吧,是他们都对付不了的。三小道初次下山,就遇到了硬茬,这下可麻烦了。幸好提前通知了清净子,只希望他能快些来。
“那腊初呢?”姜沉继续问来宝,“她死了吗?”
“死了。”
从来宝口中确认这个消息,姜沉不由得叹惋。她的信是阴文,这已经令人生疑了。可是柳树没有说她是鬼,让姜沉又心怀一丝希望。可惜啊,一条人命。
一旁惠虚疑惑地问,“她既然都死了,为何柳树说没有鬼呢?那鬼哭是不是她的?”
惠允和姜沉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魂魄。”
“她的魂魄散了,去那儿等姜沉的,只是她的魄。柳树道行尚浅,没见过有魂无魄的鬼,况且还是没有鬼气的鬼。”
三魂七魄,腊初的魂魄散了,就算魄苟延残喘了一会儿,最终也抵不过烟消云散的命途。
一时间,姜沉内心有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手段,都说明殷家这位“魇者”的道行不一般。他们三人肯定对付不了,说不定还会搭上去。
“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我们来了?”惠允神色凝重,“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走了,等师叔来了,再来殷家一探究竟。”
“匆匆走了,又怎么同殷家大娘子交代?”姜沉摇摇头,“至少先见了她再说。”
“那这殷六郎的院落还看不看?”惠虚指了指影壁,隐约能看到影壁后的抄手回廊,尽头是一座水榭上的院落,院门都封着,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予人死气沉沉的感觉。
姜沉:“再卜一卦吧,师兄。”
惠允起卦,又是不吉不凶的怪异卦象。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读到了无语。
惠虚开始质疑惠允的水平了,“不是,你行不行啊,哪有两次都是同一个卦象啊,还不清不楚的。”
“我卜卦从不出错。”惠允施施然将铜钱收入口袋,“这其实是个好卦象,说明吉凶在手,由我们决定。”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一线生机的,就都是听话的好卦象。
惠虚絮絮叨叨,“师妹,你觉得呢?我觉得啊,我们现在就应该回去,大不了去跟那个大娘子说,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我们要换个黄道吉日再来,然后拖它个几天,等师叔来了,到时候咱们就把殷府给反过来,管他什么魇者术者,一一都给干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