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掏出一张符,啪嗒一下贴在惠虚的嘴巴上,道:“师兄,你们俩在外面等着,我和阿狸进去看看。”
“这怎么可以?”惠允一把拉住她,“要去一起去。”
姜沉:“你们道术不行,跑得快,才不拖我的后腿。”
“……”师妹,何必这么耿直。
姜沉只带了阿狸,跨过拱门,她先是顿了顿步子,从布袋里掏出桃木剑,反手贴于身后,并嘱咐阿狸道:“若真有什么对付不住的,你先逃,去通风报信。”
阿狸二话不说,肉爪拍了她脸蛋一下,“我是这样的猫吗?臭道士夸你一句能扛,你就真把自己当成金刚不坏之身了?要真有对付不住的,我缠住,你逃。反正我妖身修为浅,大不了从头再来。你若是丢了性命……我可不许。”
猫头拱了拱姜沉脖颈间,她无声一笑,伸手撸了撸它。
穿过抄手回廊,眼前萧瑟的楼台水榭映入眼帘,两边的荷花池早已破败,只余残枝枯叶孤零零地挂在阑干上,偶尔有几道冷风从围墙上破了的狗洞吹进来,发出“呼呼”的鬼啸声。水榭三道门全都封得死死的,上了铜锁,还贴着几道黄符,有的已经被风吹走了,也知道是没用的赝品。
姜沉走到门前,与阿狸交换一眼,抬手先在门上戳一个小洞,弯下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说道:“看不到什么。”
“要真有什么,那可就吓人了。”阿狸嘟囔道。
它一爪挠下去,铜锁像豆腐一样被切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一阵风吹来,门应声而开,姜沉微微皱起眉头,右手先捻了一道“镇宅符”,这才跨过门槛走进去。
屋内陈设一概没有动过,打扫的奴婢很不仔细,展架上的古董全都落了尘,灰扑扑的。角落里还有蜘蛛网,一只刚刚垂落的蜘蛛匆忙地逃跑,缩进黑暗里。案几上、坐榻上,全都是尘。就连走两步,也会带起轻尘,镇落飘散,又慢慢坠下。
姜沉先将镇宅符贴上,凡妖魔鬼怪,见此符都不敢进,亦无法出。她来个瓮中捉鳖也好,捉不到就逃了,将鬼怪镇在这屋里。但姜沉信步逛了两圈,觉得这屋里头没什么脏东西。
“可有妖怪?”她问阿狸,生怕自己道行浅,错过了什么。
“没有。”阿狸说罢,看向内室,“到里面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
它这么说,倒让姜沉紧张起来了。屋里头到处都是尘埃,阿狸不想脏了毛和脚,不肯下地,就站在她的肩膀上,耸耸耳朵。
“没有妖,没有鬼。”它说,“但是有点气味……唔,嗅不出是什么。”
姜沉握紧桃木剑,慢慢撩开内室门前垂下的竹帘,一眼看到了最里面的榻,还有两旁的丹鸟灯,以及夹缬制的屏风,已经枯萎的盆松……没有别的东西。
她松了口气,随手甩开竹帘,信步走入,准备绕一圈看看。
“阿姜!”
阿狸的惊呼来的又快又急,那一瞬间,姜沉感觉从自己右后有风吹来。她立刻做出反应,拧下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避过,但还是扭了脚,扑通一下落地,狼狈地从这头滚到了坐榻旁。
这一下撞得不疼,姜沉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一击不成,手持锋利的剑又朝她刺来,又快又准,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这一下,刺穿了竹编的坐榻,还掀起一阵飞尘。
滚开的姜沉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被卷起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可怜她眼睛被糊了,还得飞身蹿起来,躲这个人的剑。他的剑锋太可怕,姜沉甚至感觉到了剑气。
如此再三,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姜沉脱口而出:“为什么杀我?!”
话音刚落,剑刃直直地逼到了她的面前,离她的喉咙只有一指,硬生生停住了。
“女人?”清冷,低沉,是个男人,“不,是妖。”
姜沉惊讶地睁大了眼,因为他的剑突然硬生生拐了个弯,刺向她肩膀上的阿狸。阿狸虽然躲闪及时,也被削掉了一片毛,橘色的毛凭空出现,又凭空落下,无声地砸入尘埃里。
它几下跃到了梁上,露出绿油油的眼睛,冲着男人嘶开两排利齿。
令姜沉又惊又诧的是,他竟然抬起手指,开始虚空做符!指尖所过之处,青荧的符文若隐若现,眼看就要画出一道“镇妖符”来。
“不许动它!”姜沉急攘攘地吼道,也不管自己与眼前之人身手悬殊,手持桃木剑刺了过去,与他缠斗在一处。
男人没有料到她会反击,一时大意,被她的桃木剑刺中肩膀。姜沉将桃木剑当开刃剑使,使了四年,如何都有些力气,可惜盛怒之下也只是刺破了男人一重衣。
“猫妖惑人。”他又在胡说八道了。
惑你个大头鬼!姜沉掏出惠虚给的符,二话不说扔了过去,口中念咒,手里也不停,直往男人刺去。对方断然没想到她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女冠,一时大意,被她用符咒糊了脸,其中正有一道“引火符”,将他脸上敷着的黑巾都给少了个精光。
姜沉见过的人很少,但她得承认,这个男人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虽然被他的容貌晃了眼,手里却狠得很,丝毫不怜惜,专往脸上刺。
知道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女冠后,男人没有用杀招,反过来被她的狠厉纠缠得不胜其烦。他屡次想要虚空画符,都被姜沉胡搅蛮缠住,只能用剑与她缠斗,却又怕伤了她,一时间进退两难,竟不得不纵身后跃,退到坐榻后的屏风上。
“身为坤道,你竟然饲养妖物……其罪当诛。”
姜沉“呸”了一声,“妖不害人还是妖吗?修成正果了那叫精,那叫怪!在往上也能成仙成神!你二话不说就持剑伤妖,你配当乾道吗?!”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言论,他愣了愣,面上霜寒不减,“你又怎知,它不会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