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的孟珂刚刚洗漱完毕,踏出房门,便只觉得眼前一亮,睡意全无。
李蕙儿穿着一身杏黄色团蝶百花烟雾鲤尾裙,轻点绛唇,略施粉黛,头上秀发捆成时下风行的涵烟芙蓉髻,又插着一根通体碧绿的翡翠钗子。
身姿曼妙,巧笑倩兮,气质如枝上桃苞,让人忍不住心动又怜惜。
孟珂咂了咂嘴,赞道:“一笑倾人城,莫过于此了。”
李蕙儿捂嘴笑道:“公子说笑了。”
孟珂嘴角轻轻勾起,笑道:“我都直呼姑娘佳名了,你怎么还叫我公子,叫我孟珂即可。”
李蕙儿试探喊道:“孟珂?”
孟珂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有说有笑走下楼去,留下顶着两个黑眼圈,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丫鬟团团,泪眼汪汪。
辰时,尚阳城天高气爽,秋日的阳光撒在行人们身上,温暖舒适。
孟珂向客栈老板娘林氏借了一架马车,准备带着李蕙儿,团团二女到城外枫林看那“万山红遍”的别致景色。
李蕙儿和团团走了好几家糕点铺子,买了些桂花糕,绿豆糕之属的糕点,装在一只垫着白布的小藤篮里挽在手上。回到客栈后,李蕙儿可不像她的傻丫鬟一般粗心大意,又提前准备好了垫在地上的大毯子和好几张干净手绢,便坐在大堂,等着孟珂从后院赶出马车。
原本李蕙儿打算雇个马夫赶车,可孟珂执意不让,说什么结伴出游有旁人在场,难免坏了兴致。但她就是认为孟公子仪表堂堂,屈尊做了车夫的活计,定会让他人笑话,折了面子。
当时,孟珂只是笑笑,道了句:“我不在乎。”
不多时,孟珂穿着一袭崭新白袍,侧坐在马车车板上,驾着马车来到客栈门前。只见他一只手扯着缰绳,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斜靠在车厢上,招呼着两女上车。
林氏好像忘记了备上踏足的小木凳,孟珂便一手拉一个,将李蕙儿和团团拉到车上,撩开帷幕,钻进车厢里。
孟珂陆续抓住两只细若无骨和略有肉感的细腻小手,还没来得及感受手心的余温,小手的两位主人便直接钻进了车厢。
在林掌柜的满脸过来人的笑意中,孟珂驾着马车,一路朝城外十余里外处的枫林悠然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车厢内的李蕙儿撩开帷幕,好奇地打量着官道上行路的旅人们,其中还是城内去枫叶林的游人们居多。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有些人带着香烛灯油,面色虔诚。孟珂细一打听才知,那处偌大枫叶林中,有一座白塔山,枫林白塔相映成趣。巍峨的雪白高塔正是白塔山上白塔寺的标志性建筑。
白塔寺香火颇旺,信徒极多,连那些城内大官员的夫人们都经常乘着轿子前往白塔寺清修斋戒数日,出重金为佛陀新漆金身。
李蕙儿得知那处枫叶林里有座白塔寺后,便兴致盎然地让孟珂带着她们俩去那里看一看。她虽然不信佛,但听人说那处寺庙后山风景清幽,人迹颇少,正是赏秋叶的好去处。
佳人在侧,并肩同游。
孟珂脸上不禁浮现起一丝浅笑,倘若真是这样倒也不错,但当他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回头看去时,只见几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金靴玉簪,策马扬鞭而来,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官道上扬起尘土,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到路旁枯草丛里,一边摘着身上不慎粘上的苍耳,一边低声咒骂着这群无法无天的世家公子哥们。
为首那人身着紫色锦缎,正是尚阳郡小霸王刘宁。在他的身后,则是王沂南,马麟,柳普几个官宦子弟。
柳普眼见,一眼就认出了孟珂所在的那辆马车,驭马上前几步,冲着刘宁附耳低声道:“那小娘子应该正在此车内。”
原来柳普早晨在府上睡得正香,忽然有一亲近扈从来报,硬生生将他吵醒。柳普被搅了美梦,正要发火,却只见那扈从神色兴奋,言道小东街上有一女子长得真是闭月羞花,从未见过如此貌美女子。
柳普还纳闷,这扈从也太没个眼色了,自己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又不是见了女人就像收入房中的精虫。
只是那扈从信誓旦旦地表示,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竟出落得比那位尚阳郡花魁,也是一位清倌人的子璨姐姐还要美上许多,顿时来了兴趣。
柳普料这扈从也不敢诓骗自己,便穿戴整齐,连忙奔向小东街。
李蕙儿和团团当时正在一家糕点铺子门前,楚楚细腰微微弯着,鬓间秀发自然低垂半掩面,正认真挑选着解馋小食。
柳普眼睛都看直了,世间怎有如此标致的仙子?他拍着身旁扈从的肩膀连声叫好,正想前去搭讪一下,到时只肖折扇一收,双手抱拳,就能尽显儒雅风流,让那位仙子高看一眼。可他目光流转到自己身上时,又觉得自己打扮地不够妥帖,于是立马回府,喊了好些个丫鬟仆人一同为他装扮穿衣,这才又手忙脚乱地冲出府上。
只是一通忙活,那仙子怎还在原地!柳普找了半天没有见到那个气质清幽的身影,一打听才知道,那女孩早已离开了小东街,不知所踪。他气地直拍大腿,无奈父亲在尚阳郡城里势力较小,招人这种事情还是只能托大哥刘宁帮忙。
很自然地,刘宁也想见见这位被柳普夸的天花乱坠的姽婳女孩,于是很快在手下的衙役和兵士们的搜问下,半个时辰不到,就得知了那女孩和她的丫鬟跟着一个不知来历的俊美公子出城赏红叶去了。
尚阳郡的地面儿上,就算是二皇子李乾靖来了,也得给他刘宁几分薄面,一个不知来历的公子哥?随意按个罪名丢进牢里,狠狠折磨几日,再去那姑娘面前装好人,让那姑娘对自己心存感激。尚阳第一世家刘太守的公子,和一个动不动就鼻青脸肿的可怜蠢蛋,久而久之这姑娘会选谁显而易见。
这样的把戏刘宁没有少玩,只是这两年父亲遭遇横祸,稍微收心了罢了。
刘宁看着一旁讪笑的柳普,摸了摸下巴,又鉴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召集了往日的狐朋狗友,将众人聚拢一块,一同策马出城。
刘宁微笑着策马走进那马车,还没来得及靠近马车车厢的窗户,便瞧见坐在车前的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公子兀地跳下马车,腰悬长剑,朝他走来。
刘宁嘴角不禁上扬,指了指迎面走来的孟珂,转头朝着身后几位弟兄笑道:“牛粪来了。”
王沂南,马麟,柳普等人大笑不止。
“他还真看得起自己呢。”马麟大笑道。他本是镇北将军家的公子,自小便娴熟弓马,武技精湛,早已半步踏入了二品武夫的门槛。
马麟指腹轻轻抵住住腰间弯刀,他很喜欢用这种在敌人脖子上轻轻一拉,就能割掉整个头颅的西域武器。他细眯着眼,朝孟珂喊道:
“小子你可是去那白塔山观赏枫叶,便与吾等结伴同行罢。”
孟珂笑着将车厢窗户上偷偷拉起一个角的帘子强行遮上,也没搭理这极似命令的无理要求。
孟珂没有拔出长剑“白霜”,只是双指并拢,缓缓竖在面前。他口中缓缓吐出一个粗浅道诀名字,周身只有些许微不可查的灵气流转。
孟珂朝那几位高高端坐在马上的公子哥们笑了笑,道:
“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