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空和尚刚刚得了主持的示意,快步跑来寻孟珂几人。
刚走到路口,就见前方数百官府兵丁身披铠甲,持重弩,一副剑拔弩张的阴沉气氛。静空和尚不由得驻下脚步,一脸疑惑。
刘宁双手微颤,气息渐粗。
他父亲刘锡将双腿被华玉峰道人废掉的事情悉数隐瞒,连亲儿子也没敢告诉。关于辖境内悦口镇那少年小厮曾经滞留数年的长平客栈,更是不敢起丝毫恶意。刘锡怕那两位手段莫测的术高道人万一冷不丁抽空下山巡视,或是那运道贼好的小厮偶尔回家探亲,一旦被发现自己若敢在背后报复,自己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不相干的贼人打砸那处客栈,那华玉峰道人也肯定会不听辩解地把账算到自己头上。对此,刘锡还曾派人暗里帮长平客栈解决了几场纠纷。
刘锡是个聪明人,不然也坐不上太守之位。他只是运气着实不好,难得亲自出城一趟,正巧就遇上了一块铁板,还是那种此生再怎么折腾也难以翻越的大山。胳膊怎么也拧不过大腿,于是刘锡放弃了报复的想法,愈发低调蛰伏起来。
而刘宁对父亲刘锡的遭遇只是有了几分猜测,尽管眼前孟珂肆意妄言地寻衅,但是他也并不敢完全断定元凶就是面前这位年纪不到二十,竟胆大包天,敢“口出狂言”的公子。
刘宁一时间进退两难,身前孟珂笑意盈盈,身后的众贵公子也发出些嘘声,笑骂刘宁胆子太小。
“阁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刘宁强撑着气场问道。
“不是你们先来打我家夫人的主意的么?”孟珂故作疑惑道。
“在下只是想同阁下交个朋友罢了。”刘宁强笑道。
孟珂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兵刃箭矢,问道:“带着兵士,端着弓弩结交?刘公子可真是个奇人。”
刘宁哑口无言,身后三百甲兵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孟珂看着刘宁手上那把折扇,颇有感触,笑道:“怎么你爹还在用折扇?”
刘宁心中凉了半截,这次多半遇上正主了。
自打刘锡双腿残废,便莫名其妙地下令府内禁绝扇子一物。导致刘府上下全然看不见扇子,折扇团扇一扫而空,无论绢布丝绸。刘宁也只敢在府外藏上一两把,偷偷把玩。
刘宁连忙让身后兵士放下重弩,收起刀戈,一脸讪笑地对孟珂说道:“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阁下,便在这里给阁下赔个不是。今夜府上设宴为阁下赔礼,略表愧疚心意,还望阁下赏脸。”
刘宁还是有点脑子的,若孟珂真是害的父亲只能瘫坐在轮椅上的元凶,更是让父亲也不敢生出报复之心,这份背景就不能不让人细细掂量一二。刘家只能选择摈弃前嫌,化敌为友,尽量攀上这棵参天大树;若是这公子只是在虚张声势,故意装神弄鬼。那么对不起了,到了府上,十八般酷刑怕是得一一领教,保管让这细皮嫩肉的骗子道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刘宁心中打的一手好算盘,脸上微笑也更浓了几分。
孟珂哪里猜不到刘宁的些许小心思,见他服软,也没再穷追猛打。
“那今晚就应了刘公子邀约,如有叨扰,还望海涵。”孟珂笑道。
刘宁见孟珂一口允诺,感觉还真挺像艺高人胆大的,便道:“谈何叨扰,公子能赴宴,我刘府上下蓬荜生。今晚我便在门口侍立,静候公子到来。”
刘宁站着原地,见对面孟珂点点头,折身朝着躲在树后的李蕙儿方向缓步走去,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不敢发作。
“别躲了,都看到你了。”孟珂瞧见李蕙儿还想躲在树后偷偷吓他一番,便笑道。
李蕙儿毫不作声,依旧躲在树后。
孟珂见树后露出那一截衣角悄悄缩了进去,摇头哑笑,慢慢踱步过去。
李蕙儿本以为孟珂是在诈自己出去,又久久没听见响动,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朝孟珂的方向看去。
眼前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孟公子的人影。
奇怪了,刚刚人还在那里呀。
李蕙儿的感觉耳畔有些热气,懵地转身,却并没有发生故事里两唇相接的狗血情节。
只见孟珂笑眯眯地捉住团团,捂着团团的小嘴,像提小鸡崽子一般举在李蕙儿眼前。
“孟珂,你做什么呀,快把团团放下。”李蕙儿略有着急地抢过在空中不断蹬着小腿儿的团团,看着团团幽怨的眼神,李蕙儿的脸蛋忍不住红了一小下。
本想着两个人分开躲在两棵树后,总能有一个人能从背后吓唬到孟珂,但……
孟珂一手卡住一个女孩的后颈,轻轻提了提,道:“还想吓唬我?”
“人家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嘛。”李蕙儿挣扎道。像只小猫被人揪住后颈,虽然挺舒服的,但是她总归是公主身份,还是觉得有些不合礼仪。
团团已经放弃了挣扎,鼓着小脸,双手晃悠悠荡在空中。
李蕙儿缩着脖子,问道:“你们刚刚怎么没有打起来呢?”
孟珂哭笑不得,道:“你就这么希望我和他们在哪里打生打死呀。”
李蕙儿连连点头,目光狡黠道:“不然怎么能衬托出孟公子武艺无双呢?”
孟珂放开两个女孩,笑道:“别捧我了,给你们说一声,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团团两眼放光,一听到吃的她便最来劲。
李蕙儿担忧道:“那人是何等身份?会不会故意引诱我们前去,好来个瓮中捉鳖。”
“嚯,我才不和某人一样是小王八。”孟珂调侃道。
李蕙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误,气道:“你才是小王八。”
孟珂示意李蕙儿稍安勿躁,解释道:“那人是尚阳太守刘锡家的公子刘宁。”
李蕙儿想了想,好像听父皇说过,这刘宁几年前随刘锡来过一趟京城。不过她当时年幼,还在深宫里带着一群宫女到处撒欢,少有出宫闲逛,自然两人没有见过面,也不怪刘宁也认不出她。
“会不会……”李蕙儿还是有些担心太守刘锡可能会认出她来,她害怕刘锡会将她的行踪泄露给父皇。
孟珂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刘锡不会的。”
“真的?”李蕙儿抬头看着面前让人如沐春风的俊俏脸庞,红着脸问道。
“一切有我。”孟珂拉着两人走回刚刚野餐的那棵树下,和两女继续赏景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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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宁眼睁睁见着孟珂走远,谄媚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
“宁哥,怎么回事?”马麟见刘宁一反常态地和那人虚以委蛇,疑惑道。
柳普更是一头雾水,不解为什么大哥刘宁今儿突然转了性子。
王沂南皱着眉头,道:“先听听宁哥的说法,宁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刘宁摆摆手,道:“这件事我不会过多解释。但是年轻道人身份如果真是如我所料,定是条真正的过江龙,”
“来头很大?”马麟很是不解,就算是二皇子亲临,也不必如此卑躬屈膝吧?若是北许或是南楚这等大国的豪阀子弟、王孙贵胄,但那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大哥刘宁也用不着给那人多大的面子。
刘宁点点头。
“有多大?”不看脸色的柳普随意开口问道。
刘宁咬着牙,缓缓道:“实际上我也不知。”
一众人皆惊讶地合不拢嘴。
“三百甲士加上我当真杀不了他?”马麟心中有些不甘,自己在那人哪里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座下爱马不慎折了蹄子,一只瘸马怎么骑得出门?无奈只能忍痛割舍。
刘宁冷笑道:“你像找死随你去,到时候惹火烧身别怨我没劝过你。”
马麟这才默不作声。
王沂南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刘宁瞥了一眼身后的三百甲士,冷声道:“回城。”
几人明白了刘宁的意思,估计今天只能是铩羽而归了,脸上都不怎么好看,纷纷上马,跟在刘宁身后,策马朝尚阳郡城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