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师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黑盘坐在客厅中央的草席上,怀中抱着怪石‘疙瘩’,下巴放在疙瘩上,思考着。回想起师父交待给自己的额外修炼功课,正好断绝了自己探索外面的心思;曾经说过的话,“见识越多,思想就越容易发生变化”,以前有什么好玩的,铁匠叔总是第一个找黑,这才刚到水云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出去都不带上自己了。
也不知道大师兄和他的藏火剑说上话没有?二师兄的剑阵铠甲没有自己帮她出谋划策进展如何?三师兄有没有替我好好照看星云草?
“裁缝婆婆……”,黑抚摸着身上不起眼的素白衣衫,想起了临下山探望裁缝婆婆的情形。
黑端着三师兄按照药师爷爷教的方法熬制的药膳,进到最里端裁缝婆婆的山洞时,婆婆正双眼紧闭地端坐在山洞正中央。五柄颜色各异的长剑,剑尖向内,围绕裁缝婆婆周身盘旋。
察觉到有人进来,五柄长剑好像无根长绳被拧到一起,剑耳左右两端两两相扣,剑身光芒渐渐隐去,缓缓立在裁缝正前方。剑一落下,原本端坐着的裁缝,顿时委顿下来,佝偻着背,上手撑在地面才不至于跌伏在地。
黑立马放下饭食,上前托着裁缝婆婆的手臂,焦急的说,“婆婆,您怎么还在弄剑?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
裁缝抽回手臂,对着他摆了摆手,“你怎么过来了?”。
“您先吃点东西”,黑捧着陶罐送到裁缝婆婆面前,“师父怕药师爷爷在山中采不到需要的灵药,让我明天和铁匠叔一起下山进城找一找,叫什么水云城来着。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刚吃了一口,“你说……水云城?”裁缝停下来,侧着头问。
“嗯。师父说离这里最近、最大的城就是叫水云城。除了在山洞附近采过几次药,我还没去过城里呢。不过我一定将灵药换买回来,早点治好婆婆的伤。您接着趁热吃呀。”黑如实答道。
“好好,吃着呢。”裁缝愣了一下,脸上挂着慈爱,微笑地看着黑,“家主竟舍得放你下山了?一转眼你都十六岁了,也该去外面见识见识。”。“不过城里可不像洞里都是你的师父师兄,外面的人心险恶,总是要留个心眼。购药倒是其次,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上。”
“婆婆你就放心吧,有铁匠叔护着我。再说了,我可机灵着呢,平日都是我捉弄师兄,别人糊弄不了我。”下午才被三位师兄联手惊吓一番,此刻就大言不惭的说着。
“正所谓一山更有一山高,九州天下比你铁匠叔强的剑修不可胜数,切不可大意。”裁缝将吃了堪堪过半的药膳放下,语重心长的告诫道。“特别是在水云城……,那是褒国之都,整个汉中最天才的剑修都聚集在此,不管是你铁匠叔还是你自己,都要低调行事。”
“是,婆婆。”黑郑重的答应,“您再吃点吧。”
“够了,婆婆的身体自己知道。”裁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黑的后脑勺,“婆婆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稍微转过身,裁缝正对着黑,仔细的端详着他,双手在黑肩袖上捋了捋,“明天你就要出去见世面了,婆婆早给你准备了一身衣衫,在那边柜子的第一层,你拿过来看看合不合身。”
“真的吗?”黑顺着裁缝的指引,将如今正穿在身上的这套素白劲衫取来,欣喜的套在身上。
“合身极了,婆婆的手艺自然没话说。”黑小心翼翼的将衣服脱下,仔细叠好,“咦,这衣服外边是白色,里边却花花绿绿的。”
“这件衣服是婆婆根据五行剑阵之理自创的五行针织之法织就,整件衣服用赤、青、黄、白、黑五色灵力淬洗过的灵麻线经纬相交组成一道五行灵阵,只需少许灵气即可瞬间催动,可抵挡一部分剑气,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你于一命。”
“婆婆!您身体都这样了,还耗费灵气帮我织衣衫……”黑一把跪在婆婆身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婆婆满头如雪的银丝,和比发丝更苍白的脸庞,不禁落下泪来。
黑想着想着,此刻泪水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抬起右手,正准备用袖口擦去眼泪,黑发现袖口内侧似乎绣着一个字,若隐若现。如果不是刚好这个角度,否则还真发现不了。
“是一个……一个‘秦’字”,黑仔细辨认出来,正是平日师父教导的小篆书写的‘秦’字。他不由想起裁缝婆婆最后说的一番,让他似懂非懂的话,“人都有父母,有先祖,姓氏排在名和字的前面,就是提醒一个人明白自己的根扎在什么地方。”
“裁缝婆婆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忘了自己姓秦?”黑摇摇头,“师父姓秦,我当然也姓秦。父母……我是孤儿。”想到这,黑突然有些失落,难以名状。
黑的低落没能持续,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黑抱着‘疙瘩’,警觉地问了一声。门外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秦墨老弟,是我,李信。”
“你来干什么?”黑打开门,见李信背后吊着一个长布袋,缩头缩脑地望着前院的方向,“李兄这是?”。
李信回过头来,“哦,我刚刚瞧见你那位体格强健的叔出客栈,想着你一个人寂寞独处,过来陪你聊聊天。”想起了什么,“你不是第一次来水云城吗,在下人送外号‘本地通’,水云城的大事小事、往事旧事无所不知,正好给你普及普及。怎么样?”
黑转念一想,此行是为购买灵药,有人指引肯定比自己摸瞎要强。虽说铁匠叔自吹熟悉水云城,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的。今儿这么晚还要出去,保不齐就是打探情况,免得明天被拆穿下不来台。做人还得靠自己呀,黑心想。
“嘿嘿,想什么呢?”李信见黑双眼没有焦距的怔在自己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诳你银子吧?”
“没有没有。刚刚听你说起我叔,突然在想他甩下我一人独自外出,是不是干些什么,怕我知道了传到我婶那里,日后难过。”黑随口答道,“李兄快请进。”
李信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便往里走边说,“古时邶国有诗歌唱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你叔这种做法就是摘萝卜要叶子不要根茎的行为,实在不可取,你虽然是后辈,但遇到这种事该劝的就得劝!”
“李兄说的是,我一定好好劝劝他。咱们坐下来聊,我正有事劳烦李兄赐教。”黑没有料到自己随口一言,竟败坏了铁匠叔的名声,心中向铁匠叔道几声抱歉,赶紧略过此话题,将李信迎请进来。
“李兄,我看你身后之物,好像是一柄长剑?”黑走在李信后头,发信了李信背上的布囊。
两人对案坐下,李信将灵剑横放案几之上,退去布囊和木质剑鞘,一柄保养得当、锋锐异常的修长银剑,在牛油灯的照射下,显得颇为不凡。
“准确的说是一柄灵剑。”李信微微仰起头,就差脸上写上两个大字:“剑修”。
黑将‘疙瘩’搂在怀中,一手按住剑柄,一股青绿色的光芒从剑首,至剑耳,沿着剑脊蔓延至整个剑身。
身为剑的主人,李信却从未见过此等情景,惊骇得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是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