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让阿三去县上,先下贴子,约好午后去拜访。这是问了钱管家的,老师是官员,我也是举人,要体面的。
让钱管家准备了几样回礼,上次老师让人送医生、送药,这个情要还的。
知道,这个时代午后四点左右吃第二餐,我约午后拜访,就是因为老师会留饭的。
年后,阿三赶着马车送我到了老师府前,一下车,门房就叫着:“曹公子,您来啦!”
叫一个小厮入内通报。接着引我入往老师的书房走,一路上还不断问询我,身体安泰否,精神好不好的废话。
刚到门前,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子瞻来了,还不进来。”
进门,一间典雅的书房呈现在眼前,摆设同我的差不多,不过布置的非常典雅,不敢细细打量,忙抬头看向端座在书案前的老者。
老师今天休沐所以一身常服,几绺胡子,有些清瘦,正和蔼地看着我。
“身子大好了?”
“身子好了,不过记忆还是不行,前事尽忘了。”我连忙回答道。
“这样啊,我听李郎中说过,过几日,你再去找他瞧瞧。他也说可能没那么快恢复。”
“是,老师。”
“老师?看来你真不记得了,你平日都是称呼我先生的。算了,不妨事的。”
“你有日子没过来,学业不能放松。出了孝,你也应该会试了,近期都在读什么书?”
“先生,说来有些难言,我现在还认得字,写得字,其它的都不记得了,近日四书五经都在翻看,内容都知道,但里面的微言大义,却不甚了了。”
“这么怪异,看来你病的还不清啊。举业不能放松,这些知识都是你学过的,大不了再学一次,你的成绩是好的。当年你和勇儿同时乡试,你高中头名,老夫大慰。一会儿,我让勇儿把前几年你做笔记还给你,真是笑话,就他那水平看你的笔记都能考上。”
“是,先生。”
先生知道我失忆,学业尽忘,也不再问了,打发我去找范勇,不要走,一会儿留饭。
范通的书房在他的院子里,一早知道我要过来,所以没出去,一直躲在书房里不敢露面,这是引路的小厮说的。
到了书房门口,小厮入内。过会范勇的声音传出来,“快点进来,还通报个鬼。”
进门,范通迎上来,拉我到八仙桌边座了。
“见过我爹啦?他又说我了是吧?”一见面就问我。
“没,就是我说我失忆了,把学业全忘记了,有点失望。让我再重新学过,还说让你把笔记还我。”
“这样啊,还好,今天不用被骂,笔记一直在那堆着,回头你带走。老爹看见就骂我。”
“老爹还说什么啦?”接着问。
我看出来,他是真怕先生。而且听他语气,同我的关系不像小红说的那样总欺负我。
“我刚进门称呼先生为老师,让先生很吃惊,还说我以前叫他‘先生’的。我就改口了,我以前叫你什么?”
“勇哥啊,我大你一岁。以前,在潜坻时我们就在一起玩、一起学习的。”
“勇哥,好,我以后还叫你勇哥。”
“这才是好兄弟,那天我听到了,你那个丫头不让你亲近我。我是看你还病着,不同你一般见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一直是你学业好,害我被老爹骂的。”
“那是,我知道勇哥对我好。”我顺着他的话说道。
“这几年一直都是哥照着你,好吧?”
“对,对!”我答道。
“对了,勇哥,我这次来,想求问先生几件事,你帮我寻思一下,是不是不好办,难办我就不问了,省得要先生为难。”
“什么事啊?”范勇问道。
“我想养肉牛,要到官上备案。二一件是,我准备买些棉布和桐油。”
“就这事儿?不用问老爹,哥哥我就给你办了。肉牛找王县丞备个案就行,明天你让你的管家带你的信去就好,王县丞那我打招呼。棉布也找他。桐油比较麻烦,我找别人给你弄,兵备道那里管的紧,民间没多少,我同后备道家的公子有旧,找他就行。你准备好银子就是了。”
同勇哥聊着,他欺负我失忆,净说些小时候曹竹青的丑事,也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当事人年纪小,基本上成了黑历史,被人提起,肯定要暗暗生恨的。我却不太意,正可借此,了解原主更多的事。
“还记得当年英国公家雅慧小姐不?同我们一起上课的?”范勇突然问起。
“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回答道。
“她你都不记得了,还真是前事尽忘啊。”
“难道我还能骗你和先生不成。”我争辩道。
“她今年也十五了,听我爹讲,英国公府可能要给她议亲了。”
“是吧,好事儿啊。不过我真不记得了。”
范勇又问:“小时候,他哥英国公可一直想把她许给你的,如果不是你爹罢官,可能现在都过门了。”
“往事如烟,那有那么多如果。再说了,现在我就是当面见她我也认不出。英国公也不可能把她嫁给一个穷举人的。”
“这倒也是,不过我爹说,他准备去信给英国公,问问他还有此意没有。反正你现在还在孝期,也不急这一时。万一她家还有此意,我爹会帮你操办的。”
“再说吧。”
两人有进行了一会儿,有滋没味的话,闲扯着。半晌,小厮来报,先生通知传饭了。我合范勇连忙赶到饭厅。
一起饭厅,一张八仙桌,上面已经布置了不少菜式。左手边坐着一个中年美妇,范勇先上前,叫道:“母亲!”
我知道这就是师母了,也上前招呼:“师母好!”
“叫婶娘,这孩子,怎么一病全忘了。真是可怜见!”
“婶娘。”我马上改口。
“你们先坐下,先生马上就来。”婶娘叫我们坐下。
刚坐下,与婶娘聊了几句,知道先生家与我家,还有好多靖难大臣家都是通家之好,自己也就放松起来了。先生一直负责民政,又不愿去南京,就留在北平当了一个县令。
不一会儿,先生进来,我和范勇起身见礼。
坐下后,婶娘通知侍候的丫环开宴。
先生没开口,大家就都安静吃着。先生有饮酒,可能因为我在孝期不能饮酒,也就没让我。范勇更是老实的跟兔子一样,就怕他老爹关注到他。
婶娘先开口说话了,“老爷,子瞻的病还未大好,李郎中那,您是不是再问问,有没更好的方子,或者请驻北平的御医给看看。”
“老夫也正在寻思此事,李郎中的医术是好的,如果不是他不愿意,他就是御医了。陛下都是夸过李郎中的,李郎中也说过,离魂之症要慢慢养,可能几日,也可能几年。”
大家又无语了。
半晌,先生一声长叹:“唉!你爹就是心伤,才这么早走了,我当年就劝他,不要去南京,他就是不听,结果......”
“先生,不要伤心,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放眼未来,我们过得好了,老爹在天上,也会开心的。”我劝慰道。
先生也知道,再加上婶娘在旁劝慰,渐渐回复了神色,又问我道:“这些时日管理家事,可还有什么难事?要经常过来走动,真有事,我就对不起你爹了。”
“家事,孙管家很用心,无需我多操心。这几日也有几件事,本来要请先生帮忙的,刚刚勇哥帮我解决了。”
“少伯,什么事?是不是又打着我的旗号胡乱应承你弟弟了?”
少伯是勇哥的字,勇哥忙放下筷子,小声把我刚刚说的事同先生讲了一遍。
“你要桐油做什么?还要几十担?桐油可是战略物资,这么多兵兵备道也不敢卖给你。”先生问道。
“这几日看书,看到个法子,可以把青草收割保存到冬日,冬日牲口没有吃食时,可以食用。我觉得可行,就想着试验一下,如果能成功,我会大量养殖牛羊的。我现在学业要重新学习,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学到过去的高度,养殖牛羊也算一个产业,搞得好了也可以做个富家翁,假使学业不成,也不用为五斗米折腰。”我努力有文雅的方式,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急的一头的汗。
“你这点就比少伯强,他现在读书不成,一天就在外玩胡混。”先生说完,还瞪了一眼范勇。“你已经当家主事了,万事要想好,再行定夺,这件事,我不熟悉。不过我会去信给兵备道,老夫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再让少伯去办。”
“知道你厉害,大家边吃边聊。”婶娘见我和范勇不敢动,就劝慰先生。
“大家吃,大家吃。还有件事,听闻英国公府来人打问你的消息,似是准备给二小姐议亲,正赶上你病了,我就没叫你。后来,他们家问了李郎中,就没了下文。但我还想问问你的意见。”
“先生,我现在前事尽忙,二小姐已经想不起来了。一切看天意吧。”
“天意?天意会给你老婆吗?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信安南,问问英国公是什么个意思。”
聊着聊着,大家吃完,送先生和婶娘离开。由范勇送我出府,一路马车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