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过后,天叶和雪娅跑到了老人家旁的田中捉青蛙,这个靠在大运河旁的简陋小屋里便只剩下天桦和卢浮二人。天桦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个矮小的小平房里名贵的装饰,想必这些都是他珍贵的回忆,饭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上面是卢浮的妻子、儿子与儿媳,还有他的孙女。天桦从杜尹那知道了他儿子英年早逝的事,却未想到过去大名鼎鼎的卢浮先生现在竟已经是孤苦伶仃。
“您真的不打算搬到我们那住吗?杜尹先生看到您会非常高兴的。”天桦建议道。
“不了天桦,有你们能陪我这个老头子,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卢浮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其实和杜尹先生还是有些矛盾的。”
“矛盾?”
“对,当我还是矩神重工的董事长时,杜尹先生曾跟我提议开发‘超灵液’,他说他有办法破解‘超灵液’的配方,但是若是要高效率生产就只能依靠我们矩神了。”
“是邀请您合作吗?”
“算是吧,杜尹先生希望我可以优先为他提供十吨‘超灵液’,而对应给我的报酬是‘超灵液’配方,毫无疑问对我们矩神来说是一本万利的方案。”
“的确是很划算,‘超灵液’的订单现在全球都是供不应求啊。等一下,这个‘优先’有什么说法吗?”
“自然是有的,一旦‘超灵液’被开发出来,全球各个国家都会是抢着要的,他这种民营企业要排很久的队,那时的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这十吨‘超灵液’。”
“那时是什么时候啊?”天桦问道。
“是‘第二次中南大战’刚开战没多久的时候,我猜他可能预料到在太姥山的‘猎虫者’们并不能打倒虫族‘新王’,急于想用‘超灵液’开发出新的装甲来投入战斗。”
“那您为什么不同意呢?”
“因为那个配方我一眼就看懂了,它的生产绝对会是会对生态造成重大破坏的,它是个潘多拉盒,就像过去的核能,一旦被依赖就会留下无限的隐患。”
听完卢浮用心良苦的话,天桦不自觉地望向了窗外在农田里漫步玩耍的天叶与雪娅,感同身受地赞同道:“您说的没错,‘超灵液’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所那次以我和杜尹先生不欢而散,”卢浮说到这心情低落了下去,“但我没想到的是,那件事后才过了不久,杜尹先生就向全世界公布了‘超灵液’的配方并且说明了它对生态的危害性,到了最后,全世界唯一生产‘超灵液’的居然就只剩下原本属于我的矩神了,这可真是个哭笑不得的结果啊。”
“怪不了您啊,毕竟当时您刚刚卸任,若是有罪过也是现任董事长玉强的责任,杜尹先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这件事他早忘记了。”天桦急忙安慰道。
“玉强......”再度听到这个名字后,卢浮又想到了昨晚在河畔看到的画面,那个化身为人的怪物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怎么了,卢爷爷?”
“额!”卢浮突然惊乍地打了个寒颤,再度看到天桦紧张的样子后急忙说道:“天桦,我说一个事情你不要害怕啊。”
“什么事......您说。”
“昨天晚上,我在河畔休息的时候,看到了从水里蹿出的怪物。”
“怪物?”
“没有错,穿着黑色的铠甲,豺狼的头,还有很锋利的长爪子,就好像是过去在‘第一次中南大战’出现的‘兵器人’,那种拿人类改造出来的拥有肉体的器械怪物。”
卢浮的话让天桦吓出一身冷汗,这些特征很明显就是昨天被他打伤后借住大运河逃脱的“魔化人”,天桦急忙确认道:“那他没对您做什么吧?”
卢浮从口袋中取出了那包拆开的“老利群”,用中指与食指夹住其中一根后抽了出来,发抖地递到了自己的嘴上,正当他准备点烟的时候看到了紧张到屏住呼吸的天桦,便又取出一根递向了天桦。
“那个卢爷爷,我不抽烟的。”天桦停下了僵硬的动作,连连挥手拒绝道。
“不抽吗?挺好的,挺好的。”说着卢浮便把手上的烟放回了自己的烟盒,接着又把嘴上的烟也拿了下来藏到了烟盒之中。他明白,如果天桦也不抽烟的话就没有其他人会与他来分享这包香烟了,这个时代嗜好香烟的人相比二十一世纪要少上很多。
“我用手电筒照到了他,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爬到岸上后变成了玉强。”
“变成了玉强?”天桦大惊道。
“对,虽然我不是十分确定就是他,但是实在是太像了。当时的我很害怕,我丢掉了手电筒拔腿就跑,而他却也没来追我,”说到这,卢浮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后怕,“我听说这段时间沿着京杭大运河上死了很多人或许就是这个家伙干的。”
正当天桦准备询问更多细节的时候,天叶却冲入了房内,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含泪说道:“天桦哥,雪儿被人抓了。”
“雪儿?”天桦和卢浮急忙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已经黑压压的聚集了一大票人,而雪娅就被其中一个大汉反绑住了双手。
冲出门外,三人直面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人群,有小孩、年轻人、老人,五十多个未曾谋面的人里,天桦只认出了其中一人,他就是玉强。
“天桦哥......小叶......爷爷......”雪娅无助地呻吟着,站在她身旁的少年们时不时拿泥巴砸在她脸上。
“喂,你们干什么?”卢浮大骂道。
“你这个‘魔化人’,是你杀了我的爸爸!”一个小孩带着满腔愤怒用更大的声音咆哮道,在他的带领下,周围的人纷纷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辱骂声。
“就是你的矩神害的这里环境这么糟糕。”
“我的儿子才十八岁,刚刚考上中国美院就被你杀了。”
......
吵杂不堪,因为各种各样目的聚集在这里的人,有的人在愤怒,有的人在嘲笑,还有的人则起哄的同时拿着手机直播着面前的这一幕。作为带头人的玉强拿着拐杖指着卢浮义正言辞地说道:“叔叔,束手就擒吧。”
“玉强,好久不见了,想不到再一次见到你会是在这种地方。”
“对不起叔叔,全都是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玉强朝卢浮冷眼相待道。
“好!”四周的人高举着木棒、锄头为大义灭亲的玉强喝彩道,这些居住在这附近的村民,被污染影响到生活的他们早已对始作俑者的矩神恨之入骨,但是他们被玉强用于给自己洗地的水军蒙蔽了双眼,竟在罪魁祸首的帮助下向着本是无辜的卢浮发难。
男孩们的恶意愈发严重,甚至拾起木棒抽打雪娅的脸,已经吓坏的雪娅除了挨打没有任何敢去反抗的余地,伴随着抽泣,她雪白的皮肤被抽出了伤痕,这让天叶心疼坏了,急忙朝着那几个同龄的男孩喊道:“你们欺负雪娅干什么,这关她什么事啊?”
“能跟那个坏老头这么亲的会是什么好人?”一个小胖子嘲笑道,“而且哪有人是长着银发和青瞳的,一看就是‘小魔化人’。”
“呜——我不是......”雪娅哭诉着,一旁的主播急忙拍下她受伤的脸,顺手在直播平台上开了一个‘她是否是‘魔化人’?”的赌盘。
“‘魔化人’是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根本不是能用肉眼看出来的。对了,这下我明白了,真正的‘魔化人’是站在你们身边的玉强,他是贼喊捉贼!”
“放你的屁,我老公被害的时候都给我发了,是卢浮害死他的。玉老板是好人,第一时间给我发了抚恤金,还带着我们过来报仇,不许你诬陷他!”
天桦所说的真相被无情驳回了,现在他的内心十分混乱,面前这群人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麻木不仁的看客,一部分是被玉强用利益煽动的“打手”,而另一部分则是被玉强洗地的水军所蒙骗的人,三者都是这个社会最缺乏理智的愚者,如深渊般黑暗的内心,恐怕就连头顶的青天白日都难以将其照亮。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雪娅的哭声让他的左腕隐隐作痛,开始慢慢向腰上隐藏的“天蝎之泪”靠近,脑海里已经在揭示未来的画面,被割喉的混蛋们血流三尺,与真正的“魔化人”一同倒在地上,成为他的陪葬品。
“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的话一切都没有办法挽回了,不能这么做......”心中反复叨念的天桦抓住了左手腕,强行制止着自己的邪念,他还是非常清楚,YUKI-R和自己是绝对不能杀人的。
“大家冷静点,我们几个一直都......”天叶的话还没说完,卢浮便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用摇头的方式打断了她的话。
“天叶,这里没有人会听你的解释,看看对面人的眼睛,再看看你哥哥的眼睛就明白了。”
“眼睛......”天叶遵从卢浮的提示,先是看了天桦的眼睛,明澈如泉水,接着望向对面那些看客,浑浊如身边被污染的大运河,充斥着麻木不仁和戾气。“那真的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吗?”天叶祈盼道。
“很可惜啊天叶,愚昧的人总是会去接受他们自己认为对的,而这部分愚昧的人也会去左右其他人的想法,逼迫他们接受自己所谓的真理。天叶,既然有缘相见,那爷爷给你个忠告,永远别把人想的太过美好,吃人血馒头的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存在的,”卢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但是,也千万别对人失去希望,这个世界尚有光芒存在。”
“尚有光芒纯在......”天叶质疑地重复了一遍卢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