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白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揉了揉太阳穴,他看了看手机,显示没有信息。
这时候温程莉拿着一袋早餐,敲了敲门走进来,纪若白看了下时间,在接过早餐的时候仿佛顺口得问了一句:“宝婷还没来?”
温程莉笑容不变,递给他干净的竹筷:“哪有那么早。”
那一头,袁宝婷醒来,迷迷糊糊得看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对啊,心脏的疼痛还那么清晰,怎么会是梦呢。
袁宝婷抬手捂着胸口。
“小白兔,你醒了?”耳边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让袁宝婷倏地坐起来,待看清是谁的时候她瞪大眼睛张了张嘴,才道,“叶姐……”
对她的这个称号十分满意,坐在床边的叶辛越笑得眯起了眼睛,伸手拍了拍袁宝婷白皙的小脸儿,她起身走到一旁的卧室去,袁宝婷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的大床上,周围随意搭着女性的衣服,房间看起来不乱,井井有条的,却带着小女人独居的气息。
等叶辛越把手上的毛巾递给她,袁宝婷小声得说了句“谢谢”,才接过,给自己擦脸。
“小白兔,你怎么会晕倒在那种地方?”叶辛越托着下巴看着她,“幸好我今天有事办,经过纪氏门口,你是心脏有问题?”
袁宝婷僵了一下,也不管叶辛越有没有察觉,她握住毛巾低下头嗫嚅:“叶姐……我……”
叶辛越何其聪明的一个人,见状摆摆手,打断了袁宝婷的话:“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我不会逼你。”她缓慢地说,“谁没有秘密呢,你说是不是?”
袁宝婷感激得看了她一眼,然后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时间,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居然昏迷了那么久,手机上还有三通未接电话,前两个是纪若白的,最后一个是她的副手。
看着屏幕上纪若白的名字,袁宝婷微微发愣,坐在她身旁的叶辛越看了她半响,然后敛眸,笑问:“小白兔,出什么事情了?”
或许是因为此刻就他们两个人,也或许是现在的袁宝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双手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头低垂,只安静的问:“叶姐,一个人倘若有非要离开的理由,却放不下,该怎么办呢?”
叶辛越眯起双眼。
她点了点床铺,然后问:“那那个人还打算回来吗?”
袁宝婷原本只想求一个答案,料不到会被反问,有点愕然。
而叶辛越抚了抚头发,淡淡得回答:“一个人要离开的理由那么多,但是要回来的理由却很难说,关键在于自己,只要还想回来,是否离开,结果都一样。”
“小白兔,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叶辛越认真地看着袁宝婷问,“你要走了,对不对?”
袁宝婷原本一直在忍耐,但是现在面对叶辛越这样的语气,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两只手掌覆盖在自己的脸上,袁宝婷低下头,把脸埋在并起来的双腿中,久久不说话。
叶辛越看着她弓起的背脊,伸手顺着她脆弱的背脊线安抚。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叶辛越低声问。
袁宝婷捂着脸摇头。
“纪若白知道吗?”
听到纪若白的名字,袁宝婷不动了,只是肩膀的颤动越加强烈,答案不言而喻。
叶辛越静静得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却仿佛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
那个虽然没有哭,却深深痛苦,想要留下却不得不分离的自己。
“你爱纪若白吗?”许久之后,叶辛越问了这么一句话。
房间很安静,空调开着,周围暖烘烘的,袁宝婷就是在这一句话抬起头来,眼睛哭得已经红肿,但是双眼里的悲伤却仿佛要生生把人淹没:“我爱,这辈子,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那你相信他吗?”叶辛越轻笑,“就算你找不到回来的路,难道你就不相信,他能自己找到你吗?”
袁宝婷无声点头,泣不成声。
她当然相信,其实早在与温程莉谈话后,她就愿意这么相信他。从她已经默默决定离开,她就相信,只有他会找到她,不因为她的身份而退却,不因为她的突然离去而对她失望,他说过,丢了就站在原地,他会找到她,就像那一天她不小心出了车祸一样,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等待,他一定能来到她身边带她走出重围。
她也相信,现在没有了她,他的处境会变得开朗,他会解决好一切,接她回他身边。
本来就是要离开的,不过如今,恰好是碰上了这样的时机,温程莉料错了一点,她无法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也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个人威胁纪若白的理由,所以只好离开,还可以保护他。
袁宝婷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叶辛越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好孩子。”
“小白兔,我给你一天时间冷静一下,如果你还想走,我会送你离开。”叶辛越在她低喘着呼吸中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我虽然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最起码我能知道,你现在决定离开,一定是为了保护他,一个女人不会因为别的原因而离开自己爱着的人,我经历过,会很疼,但是疼过了就会挣扎,就会努力,那样的话无需多久,再见就不是问题,你懂吗?”
袁宝婷埋在叶辛越的怀里,半响,几不可闻得点了点头。
离记者发布会还有十分钟,各方人员都已准备就绪,但是袁宝婷却迟迟没有出现。
纪若白眼眸微冷,看着前方大厅,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此刻无缘无故透露出几分清冷孤傲。
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正握着手机不放,仿佛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五通电话,她没有接,他没有再打,只是这样静静握着机身,一动不动。
直到一旁的温程莉走过来,对他说:“记者们都到齐了。”
纪若白回过头,看了温程莉一眼,随即什么也没有说,在一群高层的簇拥下,走上台阶。
他沉稳的气场,冷静的眉目,一下子就镇住全场。对于这位C市名贵,这里的记者全部按捺不住更多犀利刁钻的问题指出,只是纪若白沉着应对,与此次记者会无关的问题一概避重就轻,记者们一个个挫败而归,但是又不甘于此,一时之间镁光灯闪烁得会堂亮如白昼。
“听说纪总与自己的助理十分亲热,我们有记者拍到你们共同进出恒科电子的照片,不知道这位助理是何人物?”
终于有一位记者大胆问出这个问题,全场喧哗,后面的主管闻言全都绷紧了脸,等待纪若白回答。
然而纪若白只是眼神略冷得扫了那个记者一眼。
“我不知道你们会对我们恒科电子的市场部主管那么感兴趣。”在场所有人都被纪若白声音里的冷意吓得浑身一凛,“但是如今是记者会时间,恕我再多的无可奉告。”
事后纪若白以纪氏第一股东的身份在记者会上发表了道歉声明,承认了当年次货的存在及承诺所有消费者的回收赔偿工作,这项举动引来记者会又一大高潮,只见镜头下,纪若白冷峻的眉目愈发清冷,让门口正在看着LED大屏直播的闹事者们纷纷面面相觑,都安定了许多。
有保安走到门口,有秩序得安排配合的闹事者到临时搭建的售后部门处参与产品检测,若证实是当初纪氏流出的问题产品,将会当面回收并予以赔偿,对这个举动大部分消费者都默默接受,只有少部分还待在门口静坐以观,不愿配合。
走到后台,纪若白停住脚步,随即对着身旁的公关部主管道:“是哪家杂志恶意抓住袁宝婷不放的,给我一个个查出来。”
公关部主任不明就里:“这难道不是普通的针对纪总您的个人攻击?”
可是纪若白隐没在暗处的脸此刻却满是冷凝。
“查。”纪若白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让公关部主任浑身一凛,忙领了任务就退下去查了。
纪若白紧紧捏住兜里的手机,心底已然微沉。
敌对企业都知道,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对高层的个人攻击对于大局来说全无用处,没有一个聪明人会在这时候抓住他的私生活不放,然而记者会上的问题却明显并非针对她,看来是有对袁宝婷身份知情的人开始大做文章。
既然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就代表,有第三波人,并非针对纪氏,而是针对她,来试图威胁他纪若白。
纪若白仿佛不经意间转头,视线中,温程莉的脸映入眼帘。
下一秒,纪若白已经转身,离开大楼。
八点四十五分。
记者会后他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忙碌了一天回到家。
打开家门,满室的黑暗与清冷让纪若白安静了片刻,他打开灯,看着空无一物的庭关,随即换了鞋走了进去。
厨房里还放着没有收拾的碗筷,昨天中午他们还在吃饭,下午就被叫去了纪氏,昨晚她一个人回来吃饭,也没有洗碗,所以今天碗筷就堆了一盘在洗碗池中。
纪若白走进卧室,下意识得开了空调,其实现在这个温度对于纪若白来说不算寒冷,但是不知怎的就是随手打开了。
脱掉了外套,纪若白坐在床上,安静得面对一室空寂。
聪明如他,早就知道,袁宝婷的久无音讯不是偶然,尤其是在记者会后,他就能猜到,回家也是徒然,她或许早就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那个暗处的人有意伤害她胁迫他,或许早就让她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她那么聪明剔透,什么都懂,此刻一定是藏在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但是纪若白却没有感觉到轻松,相反,心底满满的疲倦和自嘲。
嘲讽自己一向自认无所不能,万事可以周全,但还是在这个情况疏漏了她,让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伤。
疲倦的是,她明明受伤了,却宁愿自己躲起来,也不愿意逃到他的怀里,坦然自己的一切,她是想保护他,然而却不知道她的保护才更让他受伤。
有那么一刻,他在疑惑自己的爱是否真的是毫无保留。
不然怎么会连让自己的女人安心都做不到。
两个小时后,梁竣打来电话,示意一切准备妥当,纪若白什么也没说,挂了线。
一个小时过去了,纪若白看着手中的手机,眸色深邃,却沉寂得似乎什么都没有。
三个小时过去了,纪若白走到阳台上,看着阳台上摆放的兰花,静默不语。
四个小时后,手机依旧没有响起。
他在等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