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云朵阴沉,天像被一个不透气的网罩住一般,也许因为,教室中此进彼出异常活跃的流感病毒,妮的头闷、闷、闷,如同伤心欲绝,失声恸哭了很久的人,脑中似是被塞进什么东西,阻碍了正常的思维通道,听课变得吃力,但仍坚持。没有倾诉呻吟的习惯,不喜欢动辄看爱乱开药的校医,不断力勉自己,无大碍,总会好。
曾经,夜半深时被自己发热的皮肤灼烧而醒,不自禁地抽搐,软弱无力却始终辗转无眠,直至头挨枕便觉笨重沉堕,隐隐钝痛,不得不起床,无奈地走动。希望能被带去看病,知道父母就在对面的房间,但疲于开口,不敢吵醒他们,一旦听说是生病了,他们便开始激烈的埋怨,不听话,穿太少,用冷水洗脸,不好好盖被子,乱动等等,喧闹责备冲淡抑或湮没了亲情,妮不喜欢这种感觉,宁愿独自忍耐、承担。尽管彼时她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时光如小桥流水在静默下延伸:妮在隐忍中安静、乖、学会了不轻易倾诉与求助。
傍晚,雪突然从天上大朵的倾落。晚自习休息的课间,四处充斥着沸扬的看雪人。新奇变化给人带来愉悦,单调紧张的神经将他们放大,活力与笑语铺天盖地。灰蓝幽深的天幕,从众多教室溢出的灯光,所充盈的神秘氛围因光线不足而呈灰白的无力空间,混灰如细木屑从天飘洒的雪花,柔如柳凉如冰的细风……
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雪,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雪。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翌日,云消雪霁,皑皑之晨。
踏其上,滋滋作响,平淡愉悦。
四周雪亮,草坪乔木灌丛,凸现出粗线条的纯洁轮廓,羞涩淡定,光彩纯一,如初坠情海的儿女,静谧层下,交织忧喜,延伸温馨,蕴育彷徨,通往幸福门口的交叉道上,欣喜、混沌、痛苦、挣扎、淡漠、坚定、遗忘或记得依次站定,它们在等待遇见,诡秘而自信,时不时诤笑张望……
但是,至少,此刻安适。
某时某地,因着某人某事,诤笑声至,惶悚摇摆,幸与不幸,在跨越幸福门坎时决裂,疼痛之中,淡淡其里,开始坚韧,学会平淡,不至于在下一个路口,暗无天日,幻生梦死,崩溃瓦解。
最终的选择——对你放弃,从来都最轻易,从来都不轻易。
继续前行,前边教学楼旁的小树林,立在萧萧的风中。众木皆甘受银服桎梏,唯其在惶惶挣扎中鲜活,仍保翠绿。如华丽舞会上,妖艳脂粉中一素面朝天的清澈女子,有令人震撼的本质力量,但为众所不容。出类拔萃,享受不到平凡圆融的乐趣,也不愿囿于平凡的庸融。雪随风震落翩翩跹跹,日光下的晃影,轻轻依依。
很多人在雪地上嬉戏,用雪打闹,毕竟是校园,青春无限。
仍然保持桀骜,有疯闹的能力,童心未眠的人,畅快的扔、跑、喧、闹、呼、号。较大的孩子,站在成人的槛上向后张望,那是自己的身影,时间的痕迹,伴随忆的优柔显现宁静的微笑。抑郁淡漠的人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故意将自己推向喧闹,在奔跑,砸与被砸中放纵,华闹当时,空落其后,最终懂得:思想意愿年龄一如感情不可强求。低调心疲者,则置之不理,唯清唯静,我行我素。
人山人海,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与时俱趋,殊路而同归。
又一次雪后,妮置身在外,静看,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