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清清,如镜如影。枝叶奕奕,似我似卿。
陆筱浮的双手在水中动荡了几番,一片涟漪激荡,终是伸出一双素手来,溅起一阵阵如珍珠般清澈的水滴。在阳光的作用,其上的七色纹路比珍珠多了丝奇幻,也比珍珠多了些柔嫩,亮极亮极。
只不过带涟漪散尽,水面却是印了个面颊浮肿的女人模样,看起来好生怪异。
陆筱浮见着水中自己的模样,似是有些不悦,又连拍了几下水面,只是可怜了那水珠又是从水面惊起,然后往着脸颊招呼了几下,水珠便顺着陆筱浮那浮肿的脸颊滑下。
看起来似是有些不大欢心,大概是在生闷气吧!
“为何见你三次,三次都遇见你有麻烦?”淡衣男子斜躺在树上,双手微垂与脖颈之后,淡雅的脸上也因这般姿态多了几分闲适,那双如星辰般眼眸中带着一抹讥笑之意。
陆筱浮轻抬了抬眉眼,然后站起身子,将手上的水渍甩尽,人在水珠飘洒间都显得清亮不少。
“我也有些好奇,为何三次见公子,公子都喜欢在树枝上。是显得您身子轻,还是您很喜欢偷看好戏?”陆筱浮回身,凝视着树上的斜躺男子,脸颊在浮肿之下看不出什么情绪,然而眼眸间却透着一抹讽刺。
看上去只是在笑谈男子躺在树上的缘故,言外之意却是在说:遇见三次麻烦,您似乎都抱着一个看戏的心态在偷窥我。
男子眉目微挑,以一种斜视的目光凝视着陆筱浮,似是在笑,又似是心里想着什么。仅是片刻,他便是直起身子,端坐在树上道:“在姑娘看来我是在看戏,可若是在我看来,不过是不想多事罢了!天下遭难的姑娘这么多,我便是护花使者,也护不过来啊!”
说直了便是,你与我无关,我何必救你?
那话虽说不中听,但仔细想来却也甚是有理。她并没有一般脂粉女子争艳好斗的性子,也不甚爱打扮,所以也并不想有多少男人必须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何况,此时她穿的既不是锦织玉带,也没有凤簪黛眉,又拿什么来吸引男人呢?
不过……他就这么笃定,我需要他来护花?想到这,陆筱浮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眼神下瞟,那眼神分明就是不屑。
虽然心中这般想,嘴下自是得留些情,音色温雅的道:“公子似是听岔了,我一说的是您喜欢躺树枝上,二说的是您爱好偷看,似乎并没有让您一定得救我。”
淡衣男子也是怔了怔,这女子身手不好倒是真的,但这嘴上功夫却是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啊!言语上似是没有甚怪责之意,但说到底,偷看这个字无论在哪都是显得下作的,比起袖手旁观来,不过是换了个说法罢了!
毕竟,无论是袖手旁观还是偷而窥之,所犯的都不是王法,而是一个理字。
“姑娘教训的是……”男子轻伸了伸腿,似是睡的久了,活动筋骨一般。再然后,便是一跃而起,从树上落在了地上,凑近了陆筱浮的耳边,低声道:“以后若是要看,我会光明正大的看。”
闻言,陆筱浮眼眉也是不自觉的挑了挑,眼中生出一抹鄙夷,这人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怎生说起话来却是这般欠收拾的模样?
不过,她并没有兴趣与他纠缠这些事,淡声道:“公子若是喜欢看人,大可去青楼,想必女妓们看见公子,定是欢喜的。”
说罢,她轻轻抬脚,直接绕过男子,眸子甚至都不在男子身上作多少停留,便是踏出了步子。
然而还不待她一步彻底踏出,便是被一只手拉住,陆筱浮见行动受阻,眉目不自觉的向上抬了抬,正待要说些什么,耳边忽是听见一句淡然声:“姑娘也不打声招呼便走,未免太无礼了些吧!”
“哪里……比起公子偷偷摸摸的躲在树上偷窥,这已是极有礼的了。”陆筱浮不挂情绪,甚至连头都是不转分毫过去,唯有声音显得温雅,似是在用自己的音色回应他:“至少,我的语气是极有礼貌的。”
男子见她不回头,手中的的力道越发的发紧,疼的让他竟是不自觉的偏过头,她看见了,看见一张嘴角轻扬,眉目微抬的笑容,她从男子里的神色里读出了一丝故意的意味,他……是故意的。
这男子竟用握疼她的方式,逼她看他一眼。
陆筱浮满是愠怒之色的盯着男子,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将他活活吞掉一般。
不过,男子却是丝毫不理会陆筱浮的怒意,淡然浅笑道:“姑娘若是这般走了,我岂不是得背个偷窥的名头?算算时间也是不早了,不如我请姑娘用餐,以做赔罪如何?”
赔罪?应该说是让她出丑才是,她如今这般面貌,脸颊浮肿不消,若是进了酒馆客栈,岂不是得被人笑死……
为面子计,陆筱浮婉拒道:“请公子放心,偷窥这事我还不屑去传,至于请客一事,但请作罢!”
此时,男子那紧握的手已是放松了不少。陆筱浮见手微松,便是想趁男子不注意用力挣破男子的束缚。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握着筱浮的手,都是动弹不得丝毫……
她抬眼看向男子,男子面上笑意不止,显得静雅清秀,没有一丝纹路浮于脸上。看似放松的很,如同手中的挣扎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放心,姑娘所虑,我心知肚明……”男子的头眉目轻抬了抬,似是望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淡声喊道:“武影!”
“无影?”听得男子喊声,陆筱浮的眼眸也是邹了邹,难道还有人藏在这?
“咻……”耳边似是有着一道破风声响彻,如同树叶迅速穿透空气的声音一般。几乎就在声音出现的瞬间,一道人影已是出现在了男子身后,那倒人影半跪于那,低俯着头,哑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陆筱浮轻抬了抬眉目,想起刚刚男子的话语,目光不禁看向了男子的身后,顺着阳光的方向,有着一道半跪状的影子映与其上,仔细见去,那影子竟是连微颤都没有,如同石像一般。
似是看出了陆筱浮的疑惑,男子淡笑解释道:“此武影非彼无影,乃是武林的武,并非无畏的无。所以他自然是有影子的,若是没影子便是鬼啦!”
实实的见着男子身后的影子,陆筱浮也是微松了一口气,刚刚那般动作,如鬼似魅、神出鬼没的,她还真怕是活见了鬼。
男子也不理会陆筱浮的面色,对着武影吩咐道:“你去城中百味阁,跟掌柜的说,让他空出一层楼来……”
天都……长安城,内城!
自陆筱浮记事起,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长安城内,上次与他来的是他当时的叔父、如今的爹爹陆鸣,也是那一次来之后,他的爹爹便是将命留在了这座城。
长安街衢之上,行人满目,贵贱不一,看起来倒是好生热闹的一座城。
“长安特供糕点……三文钱一个啦,好吃不贵,快来看看啦!”……街上各种吆喝声不断,然则去瞧的人,却都是些衣着土色的人群,偶有身着锦衣、头戴贵饰的人路过,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男子瞧见陆筱浮不停的往着糕点摊位望去,轻声道:“馋了?”
旋即男子便是缓步走向了糕点摊,人群见男子的衣装,竟是都自发的让出一条小道来,但再等陆筱浮过路时,却是各种人群挤过她的细肩……
“给我打包两盒糕点!”男子的音色极淡,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听见男子言语莫说卖糕点的人,身旁的人望向男子的神色都似见了鬼一般惊讶。
过了半响,卖糕点的人方才赶忙应是:“好的,好的,大人请稍待。”
陆筱浮双目无神的望着人来人往的街衢,不停的有来往的路人粗鲁的撞过她的肩膀,然而,他依旧呆呆的站立于原地。
不多时,一股香味似是勾起了她的嗅觉,她抬眼望去,男子嘴里正啃着一块糕点,含糊不清的道:“咯……快吃吧!”
陆筱浮望着男子嘴边残留的糕点痕迹想,面色上带着一丝薄怒,这人竟是说都不说一句就吃起了独食。
……
陆筱浮跟着男子的步伐,已渐渐走出了闹区,来到了一条显得稀松许多的街道,与刚刚闹区不同的是,这里走动的人群显然多是一些穿着华贵长衫的大人物。
进入这条道不久,忽见不远处有一飘着浓郁香味的庭楼伫立,庭楼中央人往人来不断,其上悬挂着一副龙飞凤舞般的牌匾,名曰:“百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