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不远处三个写的极有气势的大字,陆筱浮连步子都是放缓了一些,浮肿的面颊上都是洋洋溢溢点缀了一些叹色,她红唇微张,白齿轻启:“人间有百味,诗酒趁年华……好名字。”
仅是亲言轻语赞叹了一番,却是引得淡衣男子都是偏过头来,眼中一抹异色荡漾,她竟然还懂些文采?
陆筱浮回望了一下男子眼中的异色,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似是在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而后,他手上摆摇的幅度也是大了些许,手上的糕点也是随之晃动起来。
男子见着陆筱浮手上的糕点,神色中带着丝莫名的意味,然而仅是片刻,又收回了眼神,似是惊鸿一瞥的模样,提醒道:“糕点都已经提了一条街了,还不吃?”
听着男子的话语,她眸子也是白了一下,冷声道:“要你管?我这个可是不会留给你的。”
眉目白眼之间,也是做了个嘟嘴的动作,看似一种气死你的模样,然而再合之脸上的浮肿面颊,却是不知觉可爱了数分,比起原先的冷漠来更是天差地别。
男子都是被这模样怔的愣了愣,好一会回过神来,方是馒笑的摇了摇头道:“你这糕点最好现在先吃了,不然,等下就真有戏瞧了。”
陆筱浮不听,头也是向着男子的反方向偏了偏,继续匀步走着。
男子无奈,也是紧步跟了上去,仅是十数步的样子,便是来到了百味楼的牌匾之下。
站于楼门门槛旁的小二正是忙着招呼往来客人,不停的露着卑微的笑,见楼内有着一金裳玉领的男子携着一娇柔靓丽,粉黛嫣红的女子出来,赶忙迎上去道:“爷,您用餐可愉快?小的送送您……”
男子见着卑微笑容的男子过来,也不说话,直是丢出一锭银子给小二,然后便是在小二的迎送下走出了百味楼。
方才走出楼门口,便是抬眼见着了淡衣男子与陆筱浮二人,小二面上一喜,紧忙迎上前去,贱笑道:“任公子,您终于来了?小的早便是接了掌柜吩咐,三楼已是一人不留的清空了……您请进。”
男子也不拖沓,便是一步踏了进去。
“哪方来的穷要饭,不知这是哪吗?敢往这里面挤。”然而,还不待男子彻底将步子踏进,身后便传来一声呵斥声。
那声呵斥说的自是在男子身后进楼的陆筱浮。
陆筱浮望着前面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小二,眼眉也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自己穿的很破吗?为何摇身一变又成臭要饭了?
说着她又是不自觉的往着半只脚踏进楼内的男子瞧了瞧,却是发现男子正满目华光的盯着她,却又不作任何动作动作,脸上纹眉黑目轻轻一挑,似是饶有兴致的瞧着她。
陆筱浮怎生不晓得,他是又要看自己好戏了!
“你从哪瞧见我像个要饭的了?你且听清楚,我,与你身后那小白脸一般……是来用餐的。”陆筱浮一字一顿的,像是怕小二听不清楚一般,还特意在小白脸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噗……”踏进半步的男子,被陆筱浮这句话噎的,差点没把口水给吐出来。
正待小二欲要再和陆筱浮争辩起来的时候,男子连忙踏回步子,拉了拉小二的衣襟,淡笑道:“哎……那个,小二,这位姑娘是我请的客人,还请通融通融。”
他哪敢再继续看戏下去,她已是看出了这女人就是个嘴下不留情的主,再看戏下去,怕是自己脸都得丢光了!
见男子出来,小二的眼神也是有些飘忽,不自觉的往着陆筱浮手上的糕点看了看,犹豫道:“可掌柜的立下规矩,客人不得另带食物,这姑娘带着一块糕点……”
话到此处,陆筱浮有些惊异的望了望伙计,再看了看手中提着的糕点,原来,是因为这缘故。
他方是想起来,男子前面说的劝她赶忙吃了的话。这一刻他方才明白,男子为何在买到糕点的第一时刻,便是先将糕点给吃了。她还只当是他嘴馋,吃了独食,却不成想是这般缘故,再瞧了瞧四周各色的眼神,她方是晓得丢脸丢大了。
回过神来,男子还在与小二交谈着:“你且回去与你掌柜的说,这姑娘是我的客人,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见男子都这般说了,小二自是不敢再提什么反对话,连声应是。
陆筱浮随着男子进了百味楼,见着各处眼眸异色的人群盯着她,她那浮肿的脸颊就显得红彤彤的。
手中紧握糕点的手也是不自觉的松了松,那一松之下,手握处,竟有着一丝热汗滑下,她方是想起来,刚刚心续太过紧绷,使得握糕点的手都是握出汗来。
陆筱浮一边跟着男子上了楼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早便知道这般结果!”
男子不置可否,依旧望着前面走去,微张着嘴唇道:“所以,我在外面便提醒过你。”
陆筱浮一滞,略微有些语塞,好似这个男子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很是有理一般,一如在林子时,男子袖手旁观一般。
她想了想,又望着楼层的上方望去,精致、尊贵、蕴香、内敛,几乎这座楼庭占尽了这些褒义之词,陆筱浮盯着脚下那纹理清晰、木色纯然的木板,忍不住微微用力踏了踏。
男子也是似时的发声道:“不用试了,这楼梯乃是百年沉轩木所制,便是一百个你也莫想让这楼木有半分颤动。”
陆筱浮听着,脸上也是有些动容,她自是听说过百年沉轩木,这般木材不仅质感硬如鹅卵石,重量也是所有木材之最,价值何止千金。
陆筱浮微微侧目,似是起了些疑惑,忽然道:“你似乎对这百味楼很熟悉……”
男子微笑:“常来……”
陆筱浮双眼微微咪起,心中并不信男子所言,眼角微微瞥向身后的小二,她能从小二的眼神中看出一抹极淡的恭敬,绝不是一个常客那般简单。
男子自是晓得陆筱浮有些不信,但他也并不在意,继续道:“百味楼,建于太宗帝年间,原是皇帝微服私访的民间御膳房。”话不尽,又顿了顿看向陆筱浮一眼:“后来,皇帝来的着实少,便改成了民间食楼,因其中菜单无论是多是少,只有一百道,每增加一道新菜就淘汰一道旧菜,故名为百味楼。”
陆筱浮眼眸微亮,疑声道:“这与不让带食物进来有关系吗?”
无可否认这是个有着辉煌过往的食楼,但是,她依旧不甚喜欢这里。
“百味楼,除了百味菜之外任何其他味道都会破坏这里的环境,便定下了不准带外来食物进楼的规矩……更何况,这里来往者,都是长安城内外的贵人,你带着一个平民区买的糕点进来,人家能不将你当臭要饭吗?”
男子语气微凛,不免有着一抹讥笑之意传出。陆筱浮望了望手中的糕点,她能听出男子语气中的高傲,心中忽然有些不快,再加上男子刚刚看戏的举动,着实让人讨厌。
于是,又以一种近乎讥讽的柔声道:“公子,首先,我并不觉得要饭是什么臭活,贵人又是什么香饽饽。再者,我也身无分文,不出意外,便是也要成为臭要饭的人。”
男子笑意更甚,见着陆筱浮手中紧握的糕点,轻笑道:“是吗?那您还敢理直气壮在那小二面前,说自己是来这用餐的?”
陆筱浮并没有直接答话,因为前面便是三楼,她一脚踏入这所谓百年沉轩木制成的地板,然后一句浅笑的声音传来:“这不是还有公子您吗?”
闻着陆筱浮的浅笑声,男子也是愣了愣,有他?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有些令人称奇,从不肯赏脸用餐,到如今公然用他的钱用餐。
难不成她也是个传说中趋炎附势,喜贵厌贫的女人,他可不信,相信也没几个人会信。
楼内,有着一穿着单薄的锦衣女子静立其上,面色红润而魅惑,她的脸上布满脂粉,笑容满面春风,见两人走进,连是慢步走来,步伐显得彬而有礼,显然没少经历调教。
锦衣女子行礼,带着一丝妩媚的柔声道:“公子、小姐,需要些什么,请尽情吩咐奴家。”
男子也不与锦衣女子说话,便是直勾勾的盯着陆筱浮,笑道:“以后若是再发出那种柔软的声音,你可以向她学学……”
陆筱浮听着男子的声音,再看了看那锦衣女子,脸颊微红,妩媚是她的基本特质……
它自然是听懂了男子话中的意思,是觉得他柔软的声音之中,讥讽之意太重。于是她轻轻往着男子身旁靠了靠,踮起脚,对着男子的耳部轻声道:“公子,您记住,我是野丫头不错,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野的气味,但请你记住,野丫头……并不是那种用下半身思考的野性。”
说完,陆筱浮便是独自走向了座位,独留男子愣于原地,过了半响,男子方是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言语。
他自然知道陆筱浮为何要踮起脚,对他说,自是因为怕被身旁的锦衣女子听见而得罪人。
陆筱浮端坐于座位上,对着身旁站立的锦衣女子道:“请问有没有糕点……”
闻言,锦衣女子愣了愣,难不成这两人包下这一层楼,就是为了吃这一个糕点吗?那可当真是财粗气横,于是下意识的往着男子的身上看了看。
身旁的男子却是依旧没有说话,他可不相信,这女人会这么简单。
但她依旧是柔声回道:“您好,百味楼的糕点只有一道凤翎桂花糕,请问您要吗?”
陆筱浮也不看男子脸色,直接道:“那除了这道凤翎桂花糕之外,所有菜肴都给我上一遍……相信这层楼99道菜还是摆的下的。”
锦衣女子听着陆筱浮说的话,脸上的惊异开始渐渐取代温柔的笑意,她使劲咽了咽口水,惊讶道:“小姐……我们这里最便宜的菜色也是超过十两银子,您……”
男子的眼眸也是在此时飘起一个罕见的弧度,这一刻,他看清楚了一件事,她在生气,或者说她是在报复,报复他刚刚看的那一场戏。
但出奇的,男子却并没有让陆筱浮冷静、理智之类,反而是对着身旁的锦衣女子道:“按这位姑娘说的,上菜!”
锦衣女子终是咽下了口水,她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道:“抱歉,公子,小姐,您们点的单实在太大,所以可能需要您们先买单。”
闻言,陆筱浮眼中的笑意更甚,似是就等着这句话一般。
她眉眼瞧向男子,微笑道:“公子,请为我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