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茶叶溢出,男子那素来沉稳的手竟也是有些晃荡起来,这一幕自然是被陆筱浮与阿媚收入了眸中,只是还不待她出言提醒,那晃荡的手已是将桌上茶杯碰倒。
“咕咚……”茶杯滚动,眼见便已是近了桌边缘,而男子还是一手执壶一手执盖,分“手”乏术。
“恍……”的一声传出,声响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旋即,便是有一道快速掉落的破风声响起。
然而片刻之后,却并没有水杯落地的声音响起,这么久的时间莫说一个高不过一米的桌椅,便是从这楼上掉到楼下也早该有声响了啊?
“公子可是有心事?”一道轻声响起,陆筱浮一只手衬着杯身,缓缓将之提起,重新放于桌上,一双素手显得稳而轻盈。
男子方是回过神来,木讷答道:“呃……没有,不过是心绪略有不稳,让姑娘受惊了!”
他这句话清雅而有礼,声如天籁,如沐冬日温阳,夏日清风般美妙。但声音虽说是好听了,陆筱浮却是本能的察觉了些异样……黛眉深抬,眸中墨色的瞳携着一股异色的芒,似是破晓的光芒撞破沉寂的黑暗。
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不过,她并没有再深追下去,她们也算是匆匆过客,不必倾心相待,倾言以对。
“公子,小姐,要不先用宴吧!我们百味楼的菜,味道很好的。”不得不说,阿媚当真是聪明的紧,每每他们陷入尴尬局面,总会适时的出面解围。
陆筱浮轻“嗯”了一声,也是收回视线,望向了这满楼的菜品……她也不理会男子是否开动,便是一手夹起一道菜肴,然不待她入口,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竟是停下了动作,回望过去却是见到直直站立的阿媚。
见状,她蹙了蹙媚,神色为凛道:“阿媚?站着做甚,还不坐下。”
“阿媚不敢,掌柜的有规矩,丫鬟不得与客人同席而坐……”阿媚轻摇了摇头,眉目紧盯地面。
陆筱浮稍有低头,自是看见了阿媚的脚略微有些不自然,想来也是他们说话时间也不短,站而不动这么久,脚想必也是发麻发颤的很。
她的眉目紧凑,心中升起一丝歉意,硬声道:“你坐下……你家掌柜若是问起来,便说我说的。”
阿媚不语,依旧不做任何动作,显然怕罚的很。
见状,陆筱浮不自觉的埋了埋眼,脸上浮现出深沉神色,如阴霾的天空却不下雨的那种沉,她自然是觉得……这个百味楼,规矩倒也太多了些。
男子也是停下执壶的手,显然阿媚这么站下去,戏怕也是听不下去了!他也是偏头去,对着陆筱浮使了一个眼神,神色中显得一些讥笑也有些得意,似是在说:“不就是想让她坐下吗?我教你!”
“阿媚!”
男子的神色突然变得冷漠下来,如沙漠绿洲忽然来到了千米冰山般,眸中似是有着冰尖利刃在酝酿:“本公子命令你,十息之内,你给我坐下,不然……惹火了本公子,便是你们掌柜也保不得你。”
话落,阿媚心微僵了僵,那语气似是化作了无数剑刃抹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在那样的威慑之下,她竟是不经头脑的坐下身去。
陆筱浮也是被这般语气吓得愣了愣,眼皮都是不自觉的跳跃着……半响,她回过神来,却是看见阿媚已经双目无神的坐在座位上。
陆筱浮瞧得阿媚模样,眼一转,便是对着男子冷横了一眼,道:“公子,您不觉得过分吗?”
“我这不是让阿媚坐下了吗?”男子依旧保持着笑容,似是与他无关一般。
陆筱浮微微愣神,她望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子,心中忽有一丝无奈闪过。在他面前似乎你永远看不出喜怒哀乐这四个字,他所有的表情似是都像是戏台上的戏子,只为让你赏看一番,永远见不出真情实感来。
她的视线轻移,望了一眼那静默而散着微微茶香的茶道六君子,旋即,又偏头望了一眼男子……这男子偏偏还有着一身茶艺,从方才的动作来看,显然每一步、每一刻都显得游刃有余,他在茶道上浸染必然是不低,可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又是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呢?
茶师,必得心静,心有丝毫喜怒都会影像茶的色香……
一想到这……难道,他的每一次笑每一次怒都是装的?
再回想起方才男子的失误,大概他的心绪只是在那浮动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