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筱浮没有再追责下去,只是一边赏着男子的茶艺,一边细尝着楼上的百味菜肴,每道菜只尝一小口的份量,她清楚的很,这百味菜若是全吃下去必得撑死……男子望着这一幕也不禁弯了弯眉目,眸中带笑,显然是在笑陆筱浮四处尝菜的糗态。忽的,一道美眸射出的光,却是将她震的急低下了头,她知道,偷笑已经被发现了!
他的眉目微低,视线不抬,不敢正视对面的眸子,专心沏茶……他执壶的手轻斜,一道如碧色清泉的液体便是顺流而出,宛如山泉直落入山林。
“哗哗哗……”
一道道水流相互碰撞的声音,如琴瑟和鸣的天籁般在这片空气中缓缓流转,声低如轻吟,不传百丈外,却浸润心间。仔细观去,茶清色碧却气飘无味。
“两位姑娘……请品茶!”男子只手伸出,以倾斜状的手势往茶杯上方划过,做出一副“请”的姿势。
对这一幕,陆筱浮倒是不觉有多礼貌,这人一向真真假假,说不得心中正想什么歪事呢!但对阿媚来说,却是心中升起一片感念,以往只有他为人家做“请”的手势,哪曾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受用一番。
是时,一杯碧色茶杯上蓬升起一层层热气,如远方而厚重的烟云一般,随着时间的转逝,在陆筱浮的眼前轻轻飘散。见着这一幕,她也是眼眸一亮,偏低头瞧向了那杯茶水正微荡着波澜,竟是个人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
她双指伸出,手如兰花,轻轻托起茶杯轻嗅了嗅,眼眸顿是一惊,果然无味。
而后,她单手托起茶杯,其淡色红唇微张开起一丝缝隙,杯唇相碰,一股热流散着一股茶之清香流淌在她的唇内,香味不停的在她唇内打转……她的面上顿时露出一种微喜的笑意,如同碧水的波光打在她的脸上一般。
陆筱浮杯还未放下,连说几句:“好极,好极!”
听得夸赞,男子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傲然,笑面更是欢了些!旋即,他的眼神又转向了这满楼的菜肴,手一握,一双碗筷已是拿在了手中,他已是在打算着从哪一味开始吃了!
然而,还不待他品尝一二,却是听见陆筱浮对着阿媚问道:“阿媚,可曾吃好了?”
阿媚先是不明所以“啊”了一声,但想来也只能是小姐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回小姐,吃好了。”
听得阿媚的肯定回答,陆筱浮的眼眸也是不留痕迹的露出一抹讪笑,她的唇微张,向右撇去,似是有种得意的感觉。
“既然如此!”陆筱浮顿了顿,明明正对着男子在笑,但那语气却是异常高调:“掌柜的,将菜撤了吧!”说完,正对着男子的面庞却依旧不减,那看似对着掌柜的语气,在男子眼里却明明是对他说的一般。
男子愣神的听着陆筱浮说完,那原本伸出的筷子也是停在了空中,半响,他方是咽了咽口水道:“哎……我还没开始吃呢,怎么就喊撤……”
还不待他将话说完,已是被陆筱浮那迎面的笑意给堵上了口,因为,她从女子那眸中的笑意,似是看见了方才他偷笑陆筱浮尝菜的糗态一般……他看出来了,这女人,真是个斤斤计较的主,从进门他便是在报复,如今又是在报复。
只不过,陆筱浮这报复总显得有种小孩子劲在里头……
这时,原本禁止通行的楼梯忽是有几步杂沓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粗糙的男声:“哎,来了来了……”
望着那正紧步赶上来的男子,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竟是也手忙脚乱抢食似的乱夹一通。陆筱浮见着男子这狼狈模样,也是忍不住“噗嗤”出声,面上大有一番过瘾意味。
这一幕自然也是被紧步赶上来掌柜给见着了,当即便是有些错愕,他也算与这公子见得不少,但哪曾见过这般场面……向来傲气凛然、冷漠淡薄的公子爷,竟也会有一天如抢食一般的吃菜?
不过,当即便是捂住嘴,即便没有出声,但在这公子眼里可不代表没出声就什么都听不见。
看了半响,他终是有些犹豫的道:“公子,小姐……这菜还撤吗?”
“撤!”
“不撤。”
两道语气几乎是同时出口,一道坚定,一道急促!
掌柜望见这一幕也是头大,若是往常自是只要这位公子说句话,无论谁有反对意见,压下便可……但显然就算是这位公子,在这小姐面前也有些吃瘪,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听谁的。
正是这时,陆筱浮那如凤般凌厉的眸子,眼中闪着耀耀火光的盯向了男子,凌厉而狠绝。瞧这陆筱浮的视线,男子也是忍不住颤了颤,口中竟是不自觉的喊了句:
“撤!”
“啊,这……公子。”掌柜听着这句话依旧显得犹豫,竟是有些结巴起来,生怕听错一句。
男子见掌柜不做动作,当即有些不耐烦的道:“让你撤,你就撤。”
“哦,是,这就撤!”掌柜听得那携着怒气的言语,心头,当即一凛。回过头却是见着站在陆筱浮身旁的阿媚,心里也是多了些火气,心想,连我都被骂了,你一个丫鬟竟还站在这呆看?
掌柜眸子横了一眼阿媚,吩咐道:“阿媚,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菜撤下去?”
阿媚见这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也不顾委屈与否,恭声应道:“是,掌柜!”
见着阿媚被赶去撤菜,陆筱浮终归是没有动作,毕竟,这里是百味楼,而这是它的工作也是她作为丫鬟的使命,就像她作为陆家后人的使命那样。再者,她作为一个顾客总归是不好干涉……除非,她有足够的银子将阿媚买下来,但显然不可能。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也许出了这个门,她便是臭要饭的一份子了!
她不再多想,站起身子,手掌微整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衣裳,又拍了拍,似是拍尽身上沾染的灰尘那样。
陆筱浮抬起眼眸,瞧了瞧眼前的男子,也是躬身敬道:“公子,今日早上,你袖手旁观一次,现在,你请我用宴一次,罪已是赔了,我们从今往后便两不相欠了!”
男子不语,两不相欠,说白了便是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
陆筱浮见之不语,也是轻笑了笑,也算是留个谢意……即便是赔罪,总归是他亏了,留个笑倒也不妨事,然而正待她转过身欲走之时,男子淡笑道:“你打算去哪?”
陆筱浮停下身子,淡然道:“既不相欠,也不再见,公子又何必知道我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