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要饭之约的第三日,陆筱浮依旧没要到多少。
溢香楼门外不远处,唯有一个要饭摊,自然是要饭老大的……世人皆道,做生意明争暗斗不断,但殊不知,要饭这一行里水更是深不可测。抢饭碗的事,哪个要饭的眼里容得了?退一步,说不得,自己便是饿的见不着明日的晨曦。
要饭老大本是不在意这些,但毕竟是老大,手下那些要饭的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气定神闲的端坐在地上,时而以笑意恩谢施他财物的来往过客!忽的,他的眼眸微侧,轻咪,似是见着一穿着破烂陈旧的男子疾步跑来,仅是数个呼吸见,他已是弯立在他的身边,大喘着岔气。
要饭老大并不语,也不做任何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瓷碗。
破烂男子好一会方才平下气息,道:“老大……您去瞧瞧那个小六吧!我觉着她应该是疯了。”
“疯了?”听得疯字出口,他的神色不免有了些闪动,倒不是担心,而是纯粹的好奇,这个百味楼出来的姑娘又玩出了什么花样?旋即,唇中嗤笑一声继续道:“怎么个疯法,且说来听听?”
男子不语,继续喘了几口长气,显然方才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之后,方是往着街头方向指了指,喘息道:“您……您还是自己去那边看看吧。.”
见状,男子眼中好奇之色更甚,眼眸抬起面上的纹路,身子直直挺立而起,便是往着男子指出的那个方向走去,对着地上他碗中那些讨来的财物,竟是视若不见!最后,还是那破烂男子躬身拾掇而起。
街口,平民街与贵族街相交的地方,往右,是三教九流聚集的破瓦街头。往左,是世家贵族会友享乐的青石路,身份阶层,明眼可见。
此时,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平民小厮皆是围脖而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使得往右的三教九流、卖艺贩子好生气了一番,自家好不容易来的客人,皆是为别人做了嫁衣,怎生不气。其中一粗壮男子口吐一口唾沫道:“呸……敢堵老子财路,待会便让你追悔莫及。”
旋即,男子转过头,对着身旁小厮,道:“人请来了吗?”
小厮贼头鼠目,恭笑道:“回大哥,已经让老幺请去了。”
闻言,男子方是有些放心的舒下了紧抬的眉目,冷眼见去,人群之中虽是缝隙极小,却依旧能见,大约是两名女子。
她们自然就是昨日方才自溢香楼街头离开的陆筱浮与阿媚,她二人昨日连着夜往着山里又转了好一会,用心采了番茶叶,制了无数竹杯以盛茶,直到今日一早,便是跑来街口卖起了茶。
说来也算是好生成功,仅是片刻便引起人们观望,虽说更多的都是来看热闹,毕竟接口卖茶,岂不是存心与朝廷作对?于是也引得路人赞道:“这女子也是好生有胆气,敢公开卖茶,我等虽是男儿亦不如她!”
有认识的人,一眼便道:“这姑娘我见过,当初在百味楼一口气便是点了九十九味菜,如今又在这卖起了茶,若是背后无人,我打死都不信。”
闻言,众人皆是点头称道,显然觉得这人的话很是有理。
陆筱浮如若未闻般,眼眸紧盯着眼前亮橙的土窑子,又着火苗溢出,见她,她眉目微蹙,轻声道:“阿媚,控一下火,烛火大小!”
阿媚只答:“是,小姐!”不作任何言语,她只需晓得,小姐说的自有道理可言,说来也算是人情世故处的极佳,用我们的话来说,便是情商高的可以。言落,阿媚撤了一些柴火,轻吹了一下,尽力使用火温低一些。
陆筱浮茶壶微提,稳于烛火之上,直至壶有温热,以茶、则茶漏取茶入壶,浸之……
平民之中自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于是也是起了些奇意,饶有兴致的道:“看不出来,这姑娘有些本事,一个茶都沏的如此讲究,弄的如同画师作画一般!”
“切,哪来的土包子,画有画师,人家这叫茶师!”说话的是一位白袍男子,从其掌间挥舞的羽扇,以及腰间佩戴的玉饰来看,想来是一家贵族公子,说不得也是去过溢香楼的人。
陆筱浮不理会人群的嬉闹与评价,依旧将注意力放在茶上,平心、静气,是一壶茶能否沏好的底线。她那双不染一尘的素手如同舞动的笔端,在天空中勾画,以天为画纸、以茶为画墨,素手执壶如单手执笔一般新云流水、胸有成竹。
大约一柱香之后,清茶入杯。
一群人忽的围上前去,只见其水涌动间纹路伴着亮青的光芒印透与上,入山间清泉引来旭日的洗礼一般,每一轮纹路都显得如此妙不可言。
然而,还不待得众人细看,阿媚便是将众人推开道:“各位公子、小姐、老爷、夫人,今日我家小姐所沏之茶,皆可分尝,只是我家小姐如今也是落难之人,诸位有钱的还请施舍一二,若是没钱,也尽可畅饮。”
话说白了,便是卖艺的那一套玩法,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不过,不可不赞的是,阿媚的话显然还是很有感染力的,话音既落便是有人接话道:“也罢,正好身上有几文碎钱,便是当做看了一场戏的吸钱也值得,何况还有一杯茶品,姑娘这几文钱,你接着。”
……
没过多久,茶尚没分完,已是有着不少铜板、碎银置与一破碗之内,显然是收获不菲。
陆筱浮也是不禁展颜一笑,好在不至于饿死街头,旋即,它红唇轻启道:“多谢各位的赏赐,小六在此感激万分,今日茶已是沏完,待明日……”
话音未完,便是一句带着肃气的声音将她的话打断:“明日?本官倒是好奇,你如此蔑视朝廷法度,公然使用皇族贡品,已是犯了欺君之罪。如此犯忌,你还敢言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