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腾飞一大早就出去到田野散步锻炼了。
田苗收拾完房子，搂着小甜甜，看着那稚气可爱的小脸，陷入了沉思——
田苗怀孕了。结婚五年才怀上娃，一家人高兴得很。她婆婆桃叶，每天给神烧香，求神保佑平安，生个男娃。丈夫黄腾飞更是来精神，上路开车，眼睛看着前方，手握住方向盘，熟练轻松驾驶，嘴里哼着轻快的曲儿。他想象生下来是个啥娃，男娃，还是女娃？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他都喜欢，当然最好是个男娃。
田苗肚子一天天大了，明显感到小家伙在里边烦乱，用劲蠕动，很不安生。她抚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儿呀，你快快长大，快点出生。妈妈，着急呀！人家说，女人怀孕爱吃酸是男娃，爱吃辣是女娃，妈妈自怀上你以后，就爱吃酸，你一定是个男娃吧！”
按预产期，还有半个月，黄腾飞刚回来，又要出车了。黄腾耀对他说：“弟弟，田苗快要临产了，这趟你就不要出车了，咱雇一个临时司机换你下车，到时侯也好照顾田苗。”
腾飞回答：“不用，我估计产前还能跑一趟。”
田苗怀孕后，反应很大，除了酸东西外，闻见其他饭食就呕吐，腰痛腿酸，浑身无力。晚上睡不好，常做噩梦。
腾飞给买了许多营养品、滋补品，她不能吃，或勉强吃了，也无济于事。几个月下来，脸黄了，人瘦了，精神不济了。
这一天，一早起来就肚子痛，黄腾耀急忙叫了辆黄包车，让佣人冯妈照护坐上去医院。经过医生检查，快要临产，当即住进了产房。医生说，胎位不正，可能难产。
黄腾耀立即去邮电局，给他弟黄腾飞发了电报，让赶快回来。
临产的征象很明显，可是两天却生不下来，田苗疼得直叫唤，浑身大汗淋漓。产房内的冯妈惊慌失措，产房外的黄腾耀焦急万分。
医生头上也冒着汗，十分紧张。问冯妈：“谁是家属？”
冯妈答：“她丈夫在外地，还未回来！”
“那谁拿主意呢？”
“外边是她大伯子哥，你去问他。”
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走出产房，问黄腾耀：“你是产妇的大伯子哥？”
黄腾耀有些紧张：“是！”
“产妇胎位不正，难产，危险！小孩与产妇，只能保一方，是要小孩呢，还是保大人呢？你要马上做出决定！”
黄腾耀吓得发抖：“求求你医生，大人小孩都保住！”
“不可能，二者只能保一！”
腾耀声音发颤：“这，这……”
医生不耐烦了：“快，快一点做决定，马上要做手术了！”
正在黄腾耀为难时，黄腾飞满头大汗，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
黄腾耀给弟弟说明了情况，黄腾飞毫不犹豫地决定：“保大人！”
黄腾耀立即说：“大人、小孩都保住，请大夫多操心，多尽心！”随手掏出一根金条，装进大夫的口袋。
大夫点点头：“尽力而为！”进了产房。
不一会儿，护士把田苗推了出来，腾飞急忙跑到跟前，握住田苗的手：“不要怕，有我在，会顺利生下的！”
田苗无力地微微挣开眼，嘴唇颤抖地说：“要顾小孩，不要管我！”
腾飞激动地摆手：“那能这样，不能，不能！”
车子推进了手术室，门随之而关，门上亮起了红灯。
走廊上，黄腾耀兄弟焦急等待着。腾飞惴惴不安，唉声叹气：“怎么这么倒霉，怎么这么倒霉……”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四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田苗出来，腾飞脸发白了，头上冒出了汗：“二哥，咋办，咋办呀！”
腾耀搂住腾飞，拍拍他的肩：“冷静，冷静，别慌，别慌，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六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门开了，田苗被推出来了，护士喊道：“大人、小孩平安，生了个女娃！”
腾耀松弛地瘫坐在连椅上。
腾飞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推动的床前，看见田苗，几缕湿头发粘在额上，疲惫地闭着眼，嘴角挂着微笑。小孩躺在身旁，包得严，看不到脸。
田苗回到家后，因为难产的折磨，身体更虚弱了，也没有乳汁。冯妈说，孩子刚生下来，妈妈都是这样，过五六天，乳汁就下来了。可是，己过了一个星期了，乳汁仍未下来。急坏了黄腾飞兄弟。两个大男人，这方面全是门外汉，一无所知，干急没办法。
捎话让大姐翠竹快来。翠竹连夜坐着轿车，带着两只肥大母鸡、一百个鸡蛋，急急火火地从长寿山塬赶来了。腾飞兄弟高兴地说：“大姐来了，这下就好了！”
她看见田苗如此憔悴，抚摸着她的头，爱怜地叹息：“妹妹怎么成了这般光景？”
田苗拉住翠竹的手，流出了热泪：“姐姐，你来啦，俺想你……俺对不住黄家，生了个女娃……”
在一旁的腾飞忙说：“那能说这样的话，生个女娃好，我喜欢女娃，女娃对妈爸亲！”
翠竹也忙说，：“三弟说得对，男女娃都一样，女娃比男娃好！”
翠竹给田苗炖鸡汤，熬桂圆、枸杞、红枣、百合稀饭，做鲫鱼汤，并陪她说话，解心烦。没有多少天，田苗就慢慢地恢复过来了。乳汁下来了，不过很少，不够吃，娃吱哇直叫，只能搭配些牛奶。
翠竹说：“吃牛奶不如吃人奶对娃好，干脆把娃奶出去，这样田苗也省心点儿，少劳累些，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腾飞马上赞同：“这个主意好！”
田苗不同意：“奶出去的娃，以后和她妈爸生分，不亲，感情不融洽，还是自己带好！”
翠竹立即改口：“就是，就是，田苗说得是理。可是不找奶妈，像田苗现在这样的身体，奶肯定不够娃吃，影响娃的发育……要不，找一个奶妈来家给娃喂奶！”
田苗及腾飞兄弟都同意：“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
没有多长时间找到了一个奶妈。叫吴霞，三十出头，河南人，是和她丈夫带着一双儿女从河南逃难到西安的。住在北城河边挖的城墙洞里。男的装车扛包，她领着两个孩子拾破烂，给人洗衣裳维持生活。今天挣下几个钱，粮店买几斤黑面做饭，明个儿来不了钱，就揭不开锅了。
三个月前，吴霞生了个男娃，因养活不了，送给了人，奶水还没上去。她丈夫多次给黄腾耀卡车扛包装过货，得知黄家要找个奶妈，一说就成。吴霞立马到了。
吴霞长得苗条秀气，粗胳膊，大手脚，一看就是个下苦的人。
田苗给钱让吴霞去洗澡、收拾头，从里到外换上了她给的衣服，脱下了原来的破破烂烂的衣裳，俨然成了另一个人，精神得多了，漂亮得多了。
为了夜里给娃喂奶方便，安排吴霞睡在田苗双人床旁的单人床上。黄腾飞睡到厦房。
刚来吴霞奶水不多，到黄家一段时间，吃得好，体壮了，奶水多得小孩吃不了。因此娃见长了，变胖了。全家人都非常高兴。特别是翠竹第二次来西安，看到娃这么大的变化，更是高兴得了不得，把娃抱到怀里，亲个不停：“看俺娃长得奴的，眼像你妈，嘴像你爸，长大了一定是个心疼的娃！”
在一旁的腾飞乐了：“脸像她大姑妈！”
翠竹有些诧异：“娃把俺叫啥？田苗是余家的姑娘，大勇是娃她舅，应该叫俺妗子才对！”
腾飞不以为然：“那是按你余家来叫，按黄家，你是我大姐，娃应该把你叫大姑妈呀！”
田苗也说：“叫大姑妈好！”
翠竹笑了：“你们说叫姑妈，那就叫姑妈好了！”
她在娃脸上深深地亲了一下：“叫姑妈，叫呀！”
把大家都逗乐了。腾飞说：“看把她姑妈急的，两个月的娃要会叫姑妈，那不成怪物了？”
小甜甜一天天长大，不太哭，却爱笑，一笑圆圆的脸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逗人喜爱。不认生，除了爱她妈和奶妈抱外，其他谁抱都要。六七岁时，车跑回来后，司助人员都爱抱着玩，用手指在脸上一逗，就笑。有个叫黄德清的小伙，一只手拿住甜甜两只小脚，臂膀伸直了，让她站直，能站好长时间，也不害怕。
田苗高兴地说：“俺娃行了，会立能能了！”
翠竹第三次来西安时，惋惜地对黄腾飞说：“咱爸妈都很想见甜甜，眼不行，来不方便！”
腾飞叹了一口气：“也是！再过一阵子，等甜甜会走了，抱回去，让爸妈好好看看！”
小甜甜在爱和笑中逐渐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