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奇迹。
消息传回初云阁。
冷锋沉默不言。
掌门云从雪依旧在殿内沉沉欲睡。
善良的居民们扶起昏迷中的方圆向着苏州城内城主府走去,九公子行走于林间枯枝落叶里,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这片天地静寂无声,只有微风吹过与树叶散落的声音。
突然,数道黑影群飞而起,不知从何而来,均戴着黑色鬼脸面具,杀意凛然,包围了九公子。
来者之人竟皆是聚灵境之人。
九公子停下脚步,神色并未惊慌。
“九公子,借你人头一用。”围首中有一人冷言说道。
铺天盖地的杀气朝九公子席卷而来,鬼脸众人群拥而起,数道冰冷刺骨的刀光剑气从天而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刀光剑影间,九公子矮小的身子骤然一动,身体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骨头分筋错位的声音。
在鬼脸杀手众人的目光下,九公子的身体逐渐变化起来,原本矮小的身子突然高大不少,四肢渐长,脸上的婴儿肥也随之消失不见,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九公子竟变成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也就二十岁之间的样子,肤色白腻,犹如羊脂白玉,万缕青丝垂在腰间,乌黑明亮,唇若点樱,眉如画墨,眉心一点朱砂,身姿曼妙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唯有一双眼眸生的妖异。
竟是红色的瞳孔。
数道刀剑之气落入绝色女子一米范围之内,像是撞到了什么铜墙铁壁一般,再也不能向前分毫。
砰。
沿着女子中心,一股狂暴的能量爆裂开来,喷涌而至鬼脸众人。
一声声哀嚎喋起,林间有上百只惊弓之鸟飞出,被这突如其来动静吓得胡乱逃窜。
爆炸余波下,杀人众人皆被秒杀,唯有那为首之人还尚有一口生气,不过也是倒地咳血不止,眼神涣散命不久矣。
“三公子?”
那人看着眼前这突然生现的绝美女子,神色震惊茫然又绝望,事态发展已经超出预估。
原本奉命暗杀的九公子居然变成了三公子,显然,他们这是落入小西天的陷进之中,看着那满地的尸首,为首之人一口气息没提上来,便气绝身亡了。
绝美女子一席红衣走来,空气中充斥着强烈刺鼻的血腥味,眉目微皱,对自己弄出的动静很是不满意。
她朝着尸体走去,揭开杀手头领的面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额头上有着五角印记的中年男子。
“寂静岭的杀手。”
三公子声色清冷,听不出丝毫人味。
……
……
苏州城,城主府内。
一日之后,方圆醒来,只觉得胸口闷郁,脑晕眼花。
回想起昨日与小西天九公子一战,方圆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神色微苦。
距离宗门晋升大会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而自己还没能完成宗门历练,难道他真的只能放弃了吗?
黑色长剑静静躺在方圆身边,有光泽流动。
方圆并不知与他战斗的其实幻化为九公子样貌的小西天三公子。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悬崖边上,有两道身影直立,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师姐,为什么不让我去苏州城?”
身材矮小之人气鼓鼓的对着面前的红衣女子说道,脸色红润,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有危险。”红衣女子半眯着眼眸,轻抚着少年头顶,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疼爱。
“不信,凭一个蜕凡七境?我都已经聚灵二境了。”
少年不解。
“二十个聚灵境,其中还有一个聚灵九境的人。”
红衣女子话语间有着冷冽的杀意。
少年沉默下了。
“寂静岭的人?”少年问道。
“走吧,游历一年是时候回宗门了。”红衣女子避开了少年的问题。
“嗯。”少年没有再追问,点点头,只是眼里泛着无尽的杀意。
悬崖下,一片碧绿深幽,红衣女子目光望向千里之外的某处,若有所思。
说了一句令少年费解的话,便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化作一道红光,在天边消失不见。
“可惜了。”
这是一声轻叹。
只是不知叹息什么,是人还是物。
……
……
方圆走出房间时,已是三日之后的晚上,三天里除了吃饭喝水,他便一直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天花,一动不动。
方圆自幼父母双亡,是他爷爷一手带大的。三年前,南方闹饥荒,方圆的爷爷便带着他一路北下,年事已高的老人最终没能挺过去,在路途中去世了,临走之前只是不断叮嘱他要好好活下去。
那一年方圆十二岁,无亲无故。
之后,方圆一路流浪,机缘巧合下来到了雾隐峰,一名长老见他可怜,便让他拜入初云阁门下,做起了一名外门弟子。。
待在初云阁的三年里,方圆觉得人生并没有想象那么灰暗,把心灵寄托在初云阁中,才渐渐有了家的归属感,方圆谨记着爷爷的叮嘱,在初云阁坚强的活了下去。
方圆站在院里,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全身又充满了动力。
是啊,再怎么难,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呀。
方圆提起手里的黑色长剑,在皎洁的月色下演练起了初云阁中最基础的剑术。
剑十三式。
一点,一刺,一劈,一扫,一带,一抽,一截,一抹,一撩,一击,一挂,一托,一拦视为剑十三式,剑术不同于剑法,没有任何攻击招式,只能增加用剑之人的熟练度。
方圆也没有学习其他的剑法的机会,外门弟子能接触到也只有剑十三式,是沉夜大陆上最为普通广为流传的剑术,而因剑十三式的基础特性,导致方圆用剑与人对战时,全凭他心中所想,毫无招式而言,所以在外人眼中看来方圆的剑全是破绽。
而想要学习更高深的剑法,那也只能成为内门弟子后进入藏经阁内才能学习。
方圆在院中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剑十三式。
十遍。
二十遍。
三十遍。
四十五十。
……
百遍。
汗水浸湿了衣衫,少许汗珠流下落在剑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色下,少年挥汗如雨,面容坚毅。
沉夜大陆,修士无数,唯剑修难惹。
剑主杀伐,剑修攻击往往极快,战斗中皆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与剑修对战,首先气势便不能输。
其次,用剑之人多数道心坚定,很难受外界干扰,一人一剑,出招极其凌厉刁钻,让人难以防范。
沉夜大陆用剑之人很多,但要说能用好剑的人却寥寥无几,传说一位绝世剑修一剑下去,可平山填海,方圆千里内,不会有一线生机。
天蒙蒙亮,四周的景物也跟着逐渐清晰起来。
方圆在庭院中演练了一晚的剑十三式,有些疲惫,回房中简单清洗后,背着黑色长剑走出了城主府。
城中街道此时人烟稀少,少许居民行走其中,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唯有小贩们全部早早出摊,在街道两侧卖着热捧捧的早点。
方圆买了两个肉馅包子,揣在兜里,向城外走去。
小摊贩们和居民们都知道,方圆这是,又去挑战哪位宗门弟子了。
希望小城主这次能凯旋而归吧。
苏州城外,碧水青山,顺着曲径河上游走去,有一户府邸,门上写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大字,林府。
住在府上之人,原是苏州城人,只是后来嫌城中喧闹,举家搬迁至城外,在这上游之处修建了一座府邸,据说是为了图个清净。
方圆在林府前停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方圆不急,挽起衣袖,又连续敲了几下。
咯吱一声,大门朝内打开,走出一人,神色警惕的打量着方圆。
方圆朝此人行抱拳之力礼,一脸的人畜无害,那人见少年举止文雅,眼中的警惕稍稍敛去,问道,“小哥儿何事?”
“有事。”方圆道。
“有何事?”那人以为少年耳朵不太好使,便再问了一遍,神色有些不耐烦,想要尽管打发少年走时,就看见眼前这位青衣少年冲着他露出了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笑容灿烂的望着他。
“行杀人之事。”
说完,那人只见一道剑光闪过,眉心突然感觉一阵湿哒哒的凉意,轰然倒地,生机全无。
杀完一人,方圆把剑插入背后,走入府内庭院。
“初云阁方圆,特来取林修狗命。”
嘹亮的声音响彻山间,也传入了林府上下。
一阵风吹草动之后,林府之中骤然腾空而出五人,落在方圆面前。
为首之人是一个唇色艳紫,面容阴翳的年轻人,此人全身皮肤下布满了细长渗人黑色血线,身材干枯非比常人。
而他身后四人的样貌也是如此。
“你是谁?”这是林修第一次见方圆。
“恶心的虫子。”方圆看着几人,冷冷说道。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来者不善,林修不再隐藏,瞧出来人的境界不过蜕凡七境,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视。
“哦?原来还是剑修。”林修看见方圆身后背着的黑色长剑心中一片了然。
剑修吗,那也不是前来送死的原因啊。
“其实你早就该死了。”
林修看着方圆,眉头紧锁,他眼前的少年突然有些惆怅,对着天空叹息连连,不知所为何事。
“我知道你了,苏州城城主,一百零九败记录保持者。”林修言语讥讽,猜测出方圆的另一个身份。
方圆沉默一下,旋即说道,“所以啊,我来拿我的首胜了。”
“就凭你?”
“凭我的剑!”
话音落下,战斗开启。
林修未动,他身后的四人先行动了。
四人身影犹如鬼魅,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呈包夹之势,向方圆扑来。
方圆拔出身后的长剑,灵力悄然运转,朝四人迎去。
剑动人至,面对四人包夹,方圆朝身前一人刺出,触碰到灵力注入剑尖之处,身子反向一侧,躲过另外三人攻击的同时,将长剑刺入了身前之人的心脏之处,随后拔出长剑,手心朝上,剑身一扁,一步而起,在半空从下扫出,一道剑气挥出,将三人震飞在地。
整个战斗也不过十息,四人便一死三伤。
处在一旁的林修眼神一沉,蜕凡七境的剑修就这么厉害?他的四个仆从可也都是蜕凡七境啊。
林修伸出一只惨白如玉的手,手心中有淡淡黑气凝聚,额头青筋暴起,身影突然出现在方圆身后,一掌朝他背后拍去。
方圆只感觉身后一道阴风袭来,右手握剑,手腕一翻,朝身后刺出。
林修见势,手掌微微一握,剑尖在黑气缠绕的手里停了下来,方圆的剑锋利无比,竟不能割破林修的手掌半分。
方圆心念一动,左手运转灵力,向右手紧握剑柄处狠狠一拍,剑尖再次动了。
只见剑身在林修的掌心中摩擦出火花,缓缓刺向他的小腹处。
林修只得放弃偷袭,放开剑尖,退到数米之外。
这时,方圆也转过身,剑指林修飞速而去,不给林修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色长剑朝着林修刺出数下后,剑身陡然向上抽出,方圆手腕一撩,直指林修下颚而去。
漆黑如墨的鲜血从剑尖上直流而下,而整个黑色长剑剑身由林修的下颚直接贯穿到了他的天灵盖处。
“这是什么剑法?”林修睁大着眼死不瞑目,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问完这句话后,蜕凡九境的林修就这样死了,临死之前怎么也想不通方圆的剑到底是怎样刺过来的,明明是向他身体刺来的剑刃,为什么最后会跑到他的下颚处去。
剑修的剑会转弯吗?
方圆拔出剑来,看着死相难堪的林修,从兜里掏出已经微凉的包子,咬了一口,缓缓说道。
“剑十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