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无忧与百里无郁去了前厅,闲聊半响却不见有人奉茶,不由得还是开口:“无郁,你跟前侍候的人呢?”
百里无郁一听,忽想起还未奉茶,便自己去倒了茶给百里无忧又说道:“墨竹去御膳房传菜了,乐奴,星奴因司造局人手不够,被内侍局叫去帮忙了。”
百里无忧一听,气得坐不住,连忙起身想召内侍局总管来问话。刚好又见墨竹提了食盒回来,百里无忧亲自打开看,只见三四碟子素菜并一碗粳米饭而已。当即摔了食盒让墨竹去传内侍局总管,又与百里无郁说道:“无郁,虽说你父君不在内宫,可你依旧是东离皇女。内侍局如此薄待你,怎么你也不与我说一声呢?”
百里无郁拦下墨竹,方才对百里无忧说:“皇姐固然疼惜我,可是宫内事多,难免内侍局有不周到的地方,为这么点小事若扰了母皇静养,便是无郁的罪过了。”
百里无忧叹了口气,突然就明白百里无郁这么多年不言不语的性子是为什么?父君不在身边,无人照应。为了母皇一点点疼惜,委曲求全。在宫内的日子,这么多尔虞我诈,她竟内坚韧不拔的长成这般模样心性,也是难得。
“也罢,我自会去安排。只是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寒冷些呢,听说宸贵君身子不大好,我替你求了恩典,母皇允许你提早去探视,不必等到冬至了。”百里无忧思虑了一回,实在不忍,便让他们父子再见一面,至于母皇那里,便由自己去求情吧。
百里无郁一听,眼里立刻有了光芒,乃至气息都比平日急促了些,连忙吩咐墨竹下去准备。又对百里无忧致谢:“皇姐的恩情,无郁记下了。”
百里无忧笑了笑,便不再打扰出了白露殿。又亲自去内侍局吩咐,为白露殿添了二十个侍奴,修缮殿阁等等。诸事安排妥当,方才回了紫宸殿。过后一连几日,百里无忧都未展笑颜,青依和羽儿换着陪她说笑也无济于事。
“殿下,普贤寺传来消息,宸贵君,薨了。”青依见百里无忧又对着窗外发呆,犹豫半天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百里无忧。
“罢了,对外称本宫身子不适,去不了祭礼。你代本宫去上柱香吧。”百里无忧说完,便径直去了内室躺下,不再言语。
青依想劝解几句,可踌躇半天还是退了出去。恰好看见羽儿,便说:“羽公子,殿下这两日意志消沉,您多劝劝吧。”
羽儿听了,微微叹了口气便进了内室与百里无忧说话。
“殿下,过些时日便是冬至了,合宫夜宴,想必今年四皇女也是要参加的。您若是这副样子,想必四皇女也是要伤心的。”羽儿看着百里无忧的背影,也不管她是否清醒,说完话便径直退下了。
时光飞逝,秋去冬来,在漫天大雪里迎来了百里无忧在宫中的第一个冬至。紫宸殿中晶莹一片,唯有两棵腊梅稍稍添了些色彩,寒风朔气中显得格外风姿绰约。百里无忧着一件淡紫长袍,松垮垮的系着腰带,披着一件鹤羽大氅,发丝凌乱,显然是刚刚起身的样子。此刻,正痴痴的望着两颗腊梅。
“殿下,今日合宫夜宴,您还要去东阳宫拜见女皇,快些换了衣裳吧。”青奴捧了手炉奉与百里无忧,又催促她快些进屋子更衣。
“青奴,本宫以为你是宸贵君的人,想不到,你藏的这么深。这沈御史,好心思,好本事啊。”百里无忧看着青奴,眼中寒气逼人,说出的话,也差点让青奴倒地不起。
“殿下误会了,奴没有。”青奴连忙跪下解释。
“你没有,那每日傍晚,与你交接的人是谁?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替你说?”百里无忧怒视着青奴,一字一句的逼问。早在回宫那日,便觉得青奴不对劲。寻常侍奴见了自己都神色紧张,侍奉小心,唯独青奴举止娴熟,格外用心,本以为只是存了些小心思。没想到竟是旁人安插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他传了出去。宸贵君薨逝,他不仅不以为然,反而格外殷勤。自从行了太女册封礼,御史台弹劾的奏折是一本接一本,事无巨细行动便有人不满。若说他与沈御史没有勾结,也没人相信啊。
“殿下,那人,那人只是……”青奴见事情败露,慌慌张张想要推脱,却无从说起。
“是你的妹妹是吗?两年前进宫做了侍卫,有沈御史一路抬举,如今已是禁卫军了吧?”百里无忧轻描淡写说出了缘由。
青奴见百里无忧说的这般彻底,便不再辩解。侍候百里无忧这些日子,也算了解她几分,面热心冷,一旦下了决心任谁也劝不住。只好和盘托出:“两年前沈御史找到我,让我静待时机,若有一日殿下回宫,便要想方设法接近殿下为她探取消息。为了我能忠心耿耿,她又找到我妹妹让她进了宫,利用我兄妹互相牵制为她做事。奴确是对不起殿下,恳求殿下饶恕我妹妹,至于我,不论殿下如何处置,我绝无怨言。”
百里无忧见他说的诚恳,便又询问道:“这么说,沈御史是勾结宸贵君,意图皇位了?”
青奴想了想回到:“这里的缘由奴并不知,可沈御史找我是因为我曾经伺候过白露殿,只怕是想若有万一便推到宸贵君身上,想来二人不会有勾结。”
“罢了,我已命人除了你在内侍局的名字,以后你和你妹妹只当从未进过宫就是了。”百里无忧转身进来内殿,不再理会身后青奴。说得对,她兄妹二人只是一枚棋子,也并未做多少恶事,又何需枉造杀孽。
青奴听了百里无忧的话,半响才反应过来,殿下这是,这是饶了自己和妹妹?可,可自己与沈御史传递信息,害的殿下屡屡被弹劾,殿下竟然这般宽宏大量?
看着百里无忧的背影,青奴红了眼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发一言,在漫天大雪中对着百里无忧的寝殿深深一跪。随后恭恭敬敬的退出了紫宸殿,再无二话。
青依见人离了紫宸殿,便进了内殿打算服侍百里无忧更衣。不想一会的功夫,百里无忧已经穿戴整齐了。今日是合宫夜宴,因此百里无忧也着了太女正装。紫金云纹的里衣,外着凤唳九霄的朱紫长袍,头发绾了高髻,束了白玉紫晶冠。衬着挺拔的身姿,真是面如冠玉,风姿绰约。
“东离以紫为尊,这朱紫色只有女皇和太女可用。陛下自然是不怒自威,仪态万千。可殿下您着这朱紫色,倒另有一股子风流意味。”青依一边替百里无忧披上大氅,一边又忍不住揶揄了百里无忧几句。
“我平日真是太纵容你了,连我也取笑。”百里无忧敲了敲青依的脑袋,嘴上不愿承认,心中却是很乐意被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