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愁来信了。”青依拿了密信亲自呈与百里无忧。
百里无忧听见是无愁的信,只当是师傅有消息了,立刻拆了细细看完。可越看,眉头越紧,待看完时气息都不匀了,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青依见了百里无忧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打鼓,只怕无愁这信,不是什么好消息。
毓秀奉了茶进来,便见青侍卫和百里无忧寂然无声。尤其百里无忧,眉头紧皱,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眼见着这气氛不好,想了想还是退下。可刚走两步,又听百里无忧说:“毓秀,你亲自去宫外接白公子进宫。”
毓秀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应下差事出宫去。青依见四下无人,便轻声询问:“陛下,无愁怎么说?”
百里无忧十分平静的开口:“无愁寻了三个月,最终在北荒的百灵谷发现了师傅的衣物,旁边是万丈高崖。”
青依心内一惊,万丈高崖?难道说国师坠崖身死,荒山野岭中也不乏豺狼野兽,所以才尸骨无存,只剩些许衣物?再看百里无忧,神情无异,只是眼中不见了光芒,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如此情形,青依踌躇半天,只得劝慰道:“仅凭几件衣物尚不能定论,陛下保重凤体要紧。”
百里无忧闭了眼睛沉思一刻,随后开口说:“告诉尹丞相,朕凤体欠安,罢朝两日。”
青依深知百里无忧和国师的情义,自幼朝夕相对,又有传道授业的恩情,此刻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好退下。如今能做的就是挡住外界纷扰,让百里无忧好好休息一下。
这边百里无忧暗自神伤,驿馆内的樊尚书却是坐不住了。东离女皇大婚,三国同贺,可如今南朔使臣已走,自己再多留下去恐有嫌疑。但是自家陛下和九皇子的嘱托,又岂能辜负?自己多次递了请安折子,这百里无忧却迟迟未召见,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尚书大人,陛下有信到。”吴侍卫手中呈上密信。
樊修拆开信细细看完,然后扔进香炉焚化。沉思了一会对身边的吴侍卫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如今东离后宫可有什么异样?”
吴侍卫领命前去,樊修想了想又回信一封。不觉又是日落偏西,且说毓秀到了宫外却不见白薇薇,醉仙楼的侍奴都说白薇薇去城外酒窖了。毓秀只好又亲自赶了马车去城外接白薇薇,好不容易见到白薇薇连忙说了来意。白薇薇点点头说:“无忧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毓秀摇头答道:“陛下一言不发,想来是要紧事,白公子快随我入宫吧。”
白薇薇想了想,吩咐拿上两坛新酿的桂花酒便随毓秀进了宫。到了百里无忧的寝殿,只见她独坐案前,不发一言。白薇薇做主让毓秀和青依守在殿外,自己过去径自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给百里无忧倒酒。百里无忧见了酒,又看看白薇薇,便举杯尽数饮下。放下杯子又倒了一回,还是一口饮下,再倒第三回时,白薇薇拦下说道:“酒入愁肠,伤人伤心,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百里无忧拿着酒杯的手晃了晃,顿了一下才说道:“师傅,坠崖身亡了。”
白薇薇大吃一惊,国师的武功自己是见识过的,怎么可能呢?又追问道:“是因为上次被禁军追杀吗?”
百里无忧摇摇头,追悔莫及的说道:“师傅让那六千轻骑先走,自己断后,后来我也调查过,禁军并未追赶,可沿途血迹实是证明师傅受了伤。后来有人在北荒看见师傅,无愁追去已是为时晚矣。”
白薇薇不解,又问道:“国师武功深不可测,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坠崖啊?”
“追查数月无果,羽儿才说出,巫族历代族长之所以长生不老,是因为体内凝结元丹,而这元丹六十年一轮回需要从头修炼。若是轮回之时受伤泄了真气便会走火入魔。我一直不愿相信,可今日无愁传信回来,只怕十有八九是如此了。”百里无忧说完,面上淡淡的,只有白薇薇看得出,百里无忧是太伤心了才会这般平静。
“薇薇,当日若我听话先退回幽都,师傅就不会独自抵挡禁军从而受伤。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我不……”百里无忧终于红了眼眶,说话也急促起来。
白薇薇搂住百里无忧说道:“哭吧,哭完了就过去了,这样无法预料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错。国师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更不能辜负他,要振作起来。”
“薇薇,我不知道还能和谁说了,师傅是我来这个世界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他,他……我对不起他,我辜负了他的养育教化之恩。”百里无忧一下子哭的泣不成声,眼泪再也收不住。
白薇薇知道多说无用,拍拍百里无忧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索性哭个痛快。殿外的毓秀和青依听见哭声,相顾无言,不敢多问,可各人心中都是一番思量。青依心想,自己陪伴百里无忧十数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可见国师的分量。毓秀却觉得,这样的百里无忧才有了些少年姿态。自从自己侍候百里无忧第一天起,就觉得这位少年女帝过于拘谨,凡事克己律行,不像少年人该有的样子。今日这般也好,总好过憋在心里伤了身子。
“你二人怎么不在殿内侍候?”舒瑾远远看见毓秀和青依都在殿外,不由得询问了一下。
两人正神游太虚,忽见皇夫过来,连忙见礼。舒瑾摆摆手,却听见殿内隐隐哭声。仔细分辨,竟,竟是百里无忧的哭声?
“谁在殿内?”
“回皇夫,是陛下和白公子。”
舒瑾闻言,怔了一下。想必是那位宫外的白公子吧?自己与他从未谋面,却常听内侍们背后说起。这位白公子面若姣花,身如扶柳,是个难得的绝色佳人。更有人说,这位白公子常常直呼陛下名姓,陛下非但不责怪,还时常与他嬉笑打闹,只要白公子在,陛下总是开怀的。思及此处,舒瑾自嘲的笑了笑,便径自回了关雎宫。甚至不准告诉百里无忧自己来过,连带来的莲子汤也不曾留下。
“皇夫,你不进去也就罢了,这莲子汤费了两个时辰的心血,不留下怎么让陛下知道你的心呢?”雀翎提着食盒,皱着眉头替舒瑾不值当。
“陛下的悲欢都不愿与我说,又怎会怜惜区区一碗莲子汤?”舒瑾轻轻皱眉,很快又舒展开,轻声说道:“本宫是皇夫,不能任性,走吧。”
雀翎看着舒瑾纤长的背影,和那微微有些凌乱的步伐,心中十分难过。明明自家公子毓秀名门,温婉贤良,陛下为什么偏偏喜欢那些狐媚子?想了想,雀翎心中不忿,折回去将莲子汤交给青依,临走还狠狠瞪了青依一眼。
毓秀在一旁看笑话,末了说道:“人家雀翎信任你,快呈给陛下交差吧。”
青依一脸的莫名其妙,听着殿中渐渐没了声音,硬着头皮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