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家走后,安宁唤出魏奇,让他跟着他们,留意他们的动静。
李氏叫来刘管事,查问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又问安宁承诺给钟二爷的五千两银子,印坊能不能如期赚够。
安宁道:“娘不用担心,印坊运转正常,两个月内定能收回五千两白银的货款。”
李氏欣慰地颔首:“辛苦你了,你日日早去晚归,娘也帮不上你什么。”
安宁摇头,严肃地说:“我不辛苦。但是,我舅舅那边,您可不能再给他们钱了。”
李氏道:“无妨。当初你的婚事办得匆忙,聘礼只出了三百两,娘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他们这次要六百两,权当是买断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情,今后你就不必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我的私房钱里,六百两还是出得起的。”
“娘,这不是出得起出不起的问题。”安宁说,“他们就是一帮贪得无厌的无赖,您给了他们甜头,他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上门来。”
李氏蹙着眉,说:“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去败坏你的名声啊……”
安宁叹了口气,道:“您就先交给我来周旋吧,实在不行了,您再出面。可好?”
李氏点点头,说:“好。”
安宁回到房中,仔细思考目前的情况。
陈家收了钟家的彩礼钱三百两,不过月余就又来要钱。
她知道陈成好赌,说不准已将她的彩礼钱都赔了去。
陈成的意愿很简单,他就想要钱。
陈孙氏则想得更多,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进钟家。这样她不仅可以再收一回聘礼,还能通过陈桃儿不断地从钟家往外运钱。
陈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跟着爹娘来打个酱油而已。
至于陈桃儿,她的反应就很值得玩味了。
她之前似乎并不知晓陈孙氏的打算,她不想嫁进钟家来。
安宁正思索着,听见紫鹃在门外,于是让她进来。
紫鹃端着一盆水,说:“少夫人,要不要擦擦脸?”
一早晨鸡飞狗跳的,安宁觉得自己脸上都被蒙了一层灰,于是拧了帕子将自己的小脸胡乱擦了一遍。
“我正想说要去洗把脸呢,谢谢。”安宁说,“印坊那边都还好吧?”
紫鹃答:“吴师傅说一切顺利,请少夫人放心,他们会日夜赶工,把之前耽误的订单都补回来。”
安宁满意地笑:“那就好。”
“今日来的是少夫人的娘家人吗?”紫鹃一向话少,但这等丢脸的八卦,确实非常吸引人,连紫鹃都要来问上一问。
“是啊。”安宁叹息,“都是命不好,摊上了这样的娘家人,有什么办法呢?”
“我听说……”紫鹃装作不经意地试探,“他们提到了一位叫做程世清的公子……”
安宁黑了脸。
刚才李氏对着满屋子的下人三令五申,不能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转眼,紫鹃就连程世清的名字都知道了。
紫鹃仿佛没有看见安宁的神色,执意问:“那位公子,和少夫人相熟吗?”
安宁冷声说:“这不是你该听到的事情,你若是想被夫人赶出去,就到处问吧。”
紫鹃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你出去吧,有事情我再叫你。”
“是。”紫鹃恭敬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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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魏奇化作一缕烟,跟着陈氏一家回到了家中,找了个合适的角落,恢复了原形。
这是一座城西的小院,附近住着的都是家里有田地的富庶人家。
看样子,陈成还是用那三百两银子干了些正事的。
一进家门,陈桃儿便将身上破旧的衣服换了下来,穿上了一件崭新的碧绿对襟褂子,上面还绣了几枝梅花,称得一张脸精致又娇羞。
陈桃儿其实有一张好皮囊。
陈家人长相都很不错。若是让他们立在那里不说话,陈成、陈桃儿、连带着傻乎乎的陈楠都有一副好样貌。
只可惜,人不是只靠长相就行的。
气质对人的影响,远比长相要重要多了。
陈孙氏看着陈桃儿的样子就来气,指着陈成的鼻子骂:“我就说让桃姐儿穿得鲜亮些,你偏说要穿得破旧,才能讹来钱,平白耽误了桃姐儿的美貌。害得钟家那婆娘没有看上桃姐儿。”
陈成也不甘示弱:“我哪知道你存了这份心思!咱们不是说好,先去赖在钟家不走。要是钟家不收我们,咱们再揭安宁的老底吗?反正只要让安宁在钟家待不下去咱们就能拿到钱,你又去提桃姐儿的婚事做什么?”
陈孙氏拧着陈成的耳朵,说:“你还顶嘴?你没看见今天安宁在钟家摆多大的谱吗?咱们要是能把桃姐儿送进钟家三房,这少夫人的款儿就是咱们桃姐儿的。到时候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还用在意钟二爷给我们的那点酬金?”
陈成逃开陈孙氏的魔爪,在一旁哼哼:“那能怪谁?当初是你说钟家三房要完了,才让安宁替了桃姐儿嫁过去,现在又来埋怨我?”
陈孙氏自知理亏,但仍在狡辩:“当初怎么知道钟家三房能撑过来呢?我这不是也不想让桃姐儿进火坑嘛。”
这时,陈桃儿也忍不住了:“娘,您还知道那是火坑呢?钟璟的船沉了,船上所有人都死了,就他一人找不到尸首。您说,他还有几成把握能回来?她安宁现在在钟家摆少奶奶的架子,可说到底还不是个寡妇吗?您还让我去替她,您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是什么?”
陈孙氏戳着陈桃儿的脑瓜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寡妇怎么啦?只要他们钟家三房不倒,安宁就算是个寡妇,也是钟家三房的少夫人,是正牌的当家主母!你懂不懂啊!”
陈桃儿委屈极了,推开陈孙氏的手,大声嚷道:“我不懂!我就知道,我要是进了钟家三房我就成了寡妇了!”
“好了,好了!”陈成出来打圆场,“都冷静一下,现在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吧!”
魏奇之前还在思索,他应该躲在哪里才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早知道陈氏一家说话都靠吼的,他就不离这么近了。
反正,就算他待在门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躲在桌子下面,耳朵都快被他们吵聋了。
魏奇看了一眼陈家的傻儿子陈楠,自打回来就捧着桌上的饼啃,丝毫不被另外三人的大喊大叫影响,吃得津津有味。
魏奇不禁在心里嘀咕,他家夫人,真的是从这样的人家里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