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桃儿连着几天蹲在程家门口观察程世清的动静。
她那天偷偷跟踪陈世清,见到了他和安宁私会,满心欢喜地以为,过不了几日程世清就会带着安宁远走高飞了。
若说安宁和程世清的事情,没有人比她知道得更清楚。
程世清长得俊,虽说比着三少爷这种公子哥儿要差多了,可在这胡同里弄间,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儿郎。
特别是他跟着程老郎中长大,虽没有去过学堂,但识字知书,比陈桃儿认识的那些整日灰头土脸的市井小儿多了些书卷气。
小时候,陈桃儿也曾是倾心于他的。
在回家的时候绕到程家门口,悄悄往里看一眼;在路过程世清的时候,特意笑得大声一些;每当穿了件新衣服,就装个病痛,让程世清帮她把把脉……
这些小小的少女心思,陈桃儿都做过。
说起来,陈桃儿可是城西市井间相貌最好的姑娘。
可偏偏,程世清眼里只有那个瘦小、柔弱又成天脏兮兮的安宁。
程世清主动与陈桃儿搭话,十次里有八次是问安宁在哪儿。
那时,陈桃儿可没少为了程世清去折腾安宁。
一开始,她会故意把安宁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食物抢过来。可后来她发现,安宁要是吃不饱,程世清便会隔着院墙扔给她果子。
那是程世清上山采药时亲手摘回来的果子,安宁居然也好意思吃!
之后,她便学聪明了,将自己的杂活都推给安宁,让安宁整日在院子里干活,再也没有时间去见程世清,她这才舒心许多。
再后来,她陈桃儿走了大运,被钟家三房看上,马上就要嫁进豪门大户了。陈桃儿这才觉得,之前自己做得那些事儿真是没有必要。
他程世清再好,能好过钟家的少爷去?
听说钟璟少爷面如冠玉,风姿卓然,不仅饱读诗书,还是个做生意的奇才。这才是她陈桃儿应该嫁的夫婿!
她真是不该动那些腌臜心思,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那段时间,陈桃儿便没再为难安宁。
要怪就怪安宁是个丫鬟命,对她好一点,让她过了几天好日子,人反而生起病来。
那时安宁病入膏肓,程世清巴巴地要去给安宁找神医,临行前特意找到陈桃儿,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安宁病情有变,一定要给他带信。
虽然,陈桃儿跟程世清说的“安宁死活不肯嫁人,要等他回来”之类的话,是她自己胡诌出来的。
但她可以肯定,程世清和安宁,这俩人之间早就情根深种了。
如今,安宁的病好了,程世清也四肢健全地回来了。如果程世清跟安宁说要带她远走高飞,陈桃儿不相信安宁会拒绝。
可是……
陈桃儿观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程世清有半点要远行的意思。
他每天按部就班地洗衣打水劈柴,时不时还上山采药。
他是在筹措路费吗?
不应该呀,陈桃儿想,她那日见着安宁,看她阔绰极了。
安宁真要与程世清双宿双飞,随意从钟家倒腾出些金银来,不就行了吗?
三少爷那边又催了她一次,陈桃儿实在是等不及了,决定再找程世清谈谈。
陈桃儿咬了咬牙,从怀里取出她那一对儿三少爷送的鎏金耳坠,敲响了程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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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世清打开门,见陈桃儿站在门外,有些讶异,见了个礼,问:“桃儿姑娘,是找我吗?”
陈桃儿向门内望了望,没瞧见程老郎中的身影,才笑着对程世清说:“世清哥哥,我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去见见安宁。”
程世清闻言神色沉了沉。
陈桃儿晓得他们见过,自顾自地说:“安宁在钟家过着守寡的苦日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真是看不下去。我想,若是世清哥哥能带着安宁走,我定是要帮上一把的。”
陈桃儿将鎏金耳坠攥在手中,推到程世清怀里:“这耳坠成色好,能为你们攒上些路费。世清哥哥,你就收下吧。”
程世清慌忙退后一步,连连摆手:“桃儿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与安宁已经谈过了,她愿意留在钟家。今后,还是莫要再提此事了。”
什么?!
陈桃儿骇然,安宁竟然不愿意跟程世清走?
安宁不是喜欢程世清的吗?
她待在钟家,就算是锦衣玉食,那也是个独守空房的寡妇。哪里比得上与意中人双宿双飞呢?
陈桃儿不死心,极力相劝:“世清哥哥,安宁肯定是没有跟你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你的……”
程世清打断了她:“桃儿姑娘,我与安宁已结为兄妹,从今以后便只有手足之谊。为了安宁的清誉,方才的话,桃儿姑娘千万不要再说了。”
陈桃儿还想再说什么,但程世清显然没有心情与她周旋,匆匆道:“我家中还有些俗事,桃儿姑娘请回吧。”
说罢,关上了门。
陈桃儿吃了闭门羹,却完全顾不上恼怒。
她现在脑中只有恐惧。
她满心满意地以为,安宁肯定会跟程世清走,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她拍着胸脯跟三少爷保证,她的法子万无一失,一定能在一个月内让安宁离开钟家三房。
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
三少爷会不会恼了她?
会不会不再理她了?
陈桃儿仿佛看见了那些属于她的男人、院子、首饰、金银通通生了翅膀,从她眼前飞走了。
她该拿什么去跟她的父母交代呢!
陈桃儿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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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奇这些日子一直跟着陈成混在赌坊里,好几天没有露面。
这天,风铃一响,安宁的桌上就出现了三百两银票。
魏奇在她面前现身,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容。
“有点儿本事啊,魏奇。”安宁冲着魏奇鼓起了掌,又从抽屉中拿出一袋松子递给他,“辛苦辛苦!竟然全部被你赢了回来!”
魏奇觉得自己立了大功,整个人都嘚瑟了起来:“那是,赌场里玩的只有两个东西,贪婪和不甘而已。本大爷只是稍稍用些手段,陈成那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本大爷?
安宁忍不住地斜了魏奇一眼。
魏奇立刻换上了从前那副逢迎巴结的嘴脸:“夫人,你是不知道,那陈成真是赌红了眼。他家娘子只分给他一百两银票,他输光之后二话没说,又回家偷了两百两出来。我要是再跟他耗下去,他那点儿家底都能被我赢过来。”
“这两百两是偷的?”安宁笑里藏着阴谋,“如此甚好。他家娘子,还没发现丢了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