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车...粮食!?
陆明清表情微微凝固,一时间口不能言语。
需知整个江宁府,除了江宁县基本没有重灾外,其他五县皆是受到重创。
虽说开仓放粮,但还有其他长江沿岸的州府呢?同样需要。
这样一来,六合县能分到的粮食,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今日他从府城回来,一共也就带了十车粮食应急,而姜唐一张口就是五车!
半响后,陆明清苦笑道:“姜唐,不是陆某舍不得粮食,而是除了本地,需要粮食的地方太多太多,但凡陆某能拿得出来,却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这五车,陆某...陆某实在是无能为力。”
姜唐张了张嘴,哑巴了。
我出价,你就不会还价?
其实他的心里目标,有一车就烧高香了,因为那一车粮食,看起来,还挺多。
可没想到陆明清想都不想就给一口拒绝了。
尴尬不?
再说,治灾防疫的常识,姜唐再没脸,也不会藏着掖着,毕竟那都是后世无数人的积累结果,他充其量就只是个传播者。
正欲开口周旋一下,结果旁边的康公子大手一挥:“本公子替陆知县给了。”
突然峰回路转!
土豪就是土豪,姜唐大喜过望。
毕竟他觉得牛家村很好,有家的味道。
而现在家毁了,就得重建,而重建就必须要粮食!
他不是圣母表,但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也不例外。
五车!姜唐虽然没有很直白的概念,但怎么的也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吧。
看来没白忽悠啊,姜唐看向康公子的眼神,变得愈发的温和了。
康公子没由来的一阵恶寒,脚下微微挪步,离姜唐远了一点儿。
陆明清闻言当然也高兴,几车粮食对他来说,是‘巨款’,但对康公子来说,九牛一毛。
顾不得两人眉来眼去,连忙问道:“姜小友,既然你的要求已经解决,那这防治之法.....”
“来来来,找地方好好跟你说道说道,都是独家秘方,童叟无欺!”
接下来就是姜唐一个人表演了,将后世的洪灾过后的防疫之法,如数家珍的都说了一遍。
唾沫直飞,火星四溅。
当谈到瘟疫这一块的时候,陆明清和康公子,脸色沉重的都能滴出水来。
“这么说,那瘟疫的起始与传播,都与那未有处理的尸体有关?”听到重点,陆明清自然要开口确认一下。
姜唐非常确认的点头。
“那你说的‘细菌’又是何物?也与疫病有关?”康公子也不时问道。
姜唐舔了舔嘴,这叫他怎么解释,想了一会儿只好道:“腐尸产生细菌,细菌就是疫病,只不过咱们看不见,但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它很小很小,这么说能懂不?”
陆明清和康公子面面相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到底是能不能信?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陆明清又道:“方才你说高温可以杀死‘细菌’,那也可以杀死疫病了?”
这都是常识啊大哥!
姜唐缓了缓气,无比确认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所以接触过尸体或者病人后,最好是将衣物脱下来,放在滚水里煮过之后再穿,人也要洗澡。”
“当然,洗澡不需要用滚水。”
“细菌也会通过呼吸传播,所以要戴口罩...呃,就是用布捂住口鼻。”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问题,姜唐一一解答。
防疫是一套系统,环环相扣,不知不觉陆、康二人就深入其中。
在合理与不合理之间,最后他们二人都选择了相信合理。
因为姜唐说,行与不行,试过之后自见分晓。
如果一旦有用,那它的价值,就无法估量了。
“此行受益匪浅,古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师,当真诚不欺我。”陆明清站起身来,发起了一段人生感悟。
随后,对姜唐道:“姜小友,你有如此才学,却埋没于乡野,实是我宣朝之失,陆某有意举荐你在朝为官,不知你可有想法?”
什么!当官?
姜唐一时见就瞪大了眼睛,随即急道:“可别,陆大人,我这个人你也看到了,又没有礼貌,又不会说话,去当官早晚要被砍头,你还是别害我了。”
害他?
这天大的好事,就然说是害他?
陆明清哭笑不得,他自幼发奋读书,科举十载,才得先皇恩赐,穿上了官袍。
自己得之不易的东西,到了别人那里,竟然被说成了一个害人的勾当。
看着一脸嫌弃模样的姜唐,康公子眯了眯眼,打开纸扇,却不见摇动。
“好吧,既然你志不在此,就当陆某失言了,姜小友,陆某先行离去,你那防疫之法,本县定然要在六合县,试上一试。”
说罢陆明清就走了,也是个风行雷厉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姜唐见陆明清走远,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恰好被康公子看见,他笑道:“姜兄倒是别具一格,做官又不是赴死,怎的待之以如洪水猛兽一般?”
姜唐哈哈一笑:“做官规矩太多,太操心,我这人闲散惯了,不是那块料。”
“当真?”康公子自然不信,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姜唐闻言笑容一收,一脸深沉道:“不瞒你说,是这样的,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
最终,康公子也走了,因为没人会喜欢听人扯蛋,而且扯的那么灵异。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跟姜唐约定,日后派人相邀,接姜唐去他府中做客。
粮食也会尽快送过来。
闲杂人等已走,姜唐终于可以休息了,与牛阿山等人草草吃过东西之后,便直接找地方睡觉。
其实整个水灾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身在平原,地广人稀,又没有什么建筑,所以洪水褪去的很快,估摸着到明天,也就一天两夜的功夫。
但这一天两夜,精神紧绷,身心疲惫却是真的。
没过多久,就沉沉的睡去。
............
江宁府,卓府。
这里倒是一片祥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府城几乎没有损失,卓府自然也安然无恙。
后院,充满书香气的书房里。
微黄的烛火摆弄,桌案边的女子略显疲惫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稿,玉手轻柔额边,想必她是在这坐了许久。
这一次的洪灾来的太快,也毫无预兆,卓府除了府城内的产业尚且完好,其余的地方都是一团乱麻。
还有老宅,若不是收到了奶奶的书信,报了平安,怕是这一夜都要在担忧中度过了。
还说见了死人,奶奶心尖儿软,希望看开些才是。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父亲临终前的嘱咐,想到了三叔的纠缠,悠悠的叹了口气,透着些许无力。
“小姐小姐!”正想着,门外传来了玲儿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欢快的仿佛林中的鸟儿。
卓诗茵微微一笑,虽然她是主人,可也真是羡慕这小丫鬟呢。
“小姐,刚才有人报信,说咱们在城外的茶坊,一点事都没有,连工人都没事!”玲儿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开心极了。
卓诗茵恬静的听着,从内心里感受这一份喜悦,挺好,她需要。
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卓诗茵见小丫头直勾勾的看着她,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
玲儿甜甜一笑,嘻嘻道:“小姐,你真的好美,玲儿都看入迷了。”
白皙的脖颈飘起一缕红晕,卓诗茵平淡道:“休要乱说,再风言乱语,明日就找人把你嫁出府去。”
“不要啊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虽是玩笑话,但小丫头还是花容失色,连忙讨好道:“小姐别生气了,刚才府里打探消息的人说,城外的水退了八九分,想来明日就可以出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