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动了动自己的骨头,感觉浑身都几乎散架一般疼痛,身体多处伤口不断的渗出血水,疼痛难忍,背部的箭伤尤其严重,稍稍动作过大就会撕心裂肺的疼。
“可儿?”
箫如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件外袍披在少女的肩膀上,女子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刚想说不要这么叫我,让人听了肉麻,却见男子已经强忍着巨痛站在自己的身边。
“你为何不让那人杀了我?”
女子眉头紧锁,望了一眼那藏青色袍子上的斑斑血迹,华丽的宫缎现在皱巴巴的像是一块破布,但由于被火烤过,披在身上还真是暖到心头。
“你先坐下。”女子扫了一眼他光秃秃的上身,还真是觉得尴尬得很,声音明显有点不好意思。她站起身来将那袍子给他套上,自己就将热好的艾草水递了过去。
“我们时间不多,要先给你处理伤口,等下会有点痛,我不专业的医生,但你要相信我,毕竟这些事情我也是轻车熟路了。你是万金之躯,我是半路出家,所以我可不保障不会留下伤口!”女子像安抚孩子一样宽慰着身边的男子。
“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吧?什么叫轻车熟路?”男子突然觉得有几许悲凉,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对处理伤口轻车熟路。
“都过去了,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再苦,也及不过当年那几场硬仗!”女子见他乖乖的喝完了艾草水,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既然忍不下心杀我?为何又要放出消息,乱我军心?重创我东岳国威?让我英明扫地?为达目的不顾牺牲自己的名誉和安全?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让全天下都认为你是个祸水,我是个昏君?却又在关键时刻救我?”男子披着袍子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上下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他真的是搞不清楚她的想法,她讨厌自己是那么的不容质疑,但为什么她又要救下自己?这些年,太多的事,还真是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过。
“你,都知道了?”女子用瓦片又盛了一些汤药到男子的碗里,只是双手突然略有不适的颤了颤,但似乎也并不逃避,甚至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闲聊了起来。
“人有的时候做一些事情也并不一定是因为恨谁或者是想谁死,只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女子见他乖乖喝完那药汁,冷漠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安与悸动。
“你是在对我解释吗?其实根本用不着!”箫如然扫了一眼她的表情,突然笑道。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不屑于阴谋诡计的人,而自己在你心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想不到如今你却将这卑鄙的手段用在了我的身上!还真是高明,开始的时候我怀疑过所有人,但真没想过是你。若不是探子传来消息卫羽坤险些将那来和谈的李大人杖毙,我怎么都不可能联想到你的身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此招一出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你又何必非得让自己与我一起身陷囫囵?”说不清楚这句话是赞美还是讽刺,宓可冷冷的横了一眼说话的男子,骤然间只觉得内心竟然有了一丝愧疚。
“先过来,趴下!”女子指了指面前堆好的草垛,示意他过来。
“那时我没有考虑那么多,东岳大军气势如鸿,一夜拿下祁门十三个州城,举世一战名动四海。羽凌第一次带这么多的人出征,却败了这一仗,他败的不是人手,而是军心,丢的不是将士们的命和国土而是南朝的国威。两军对垒,我是南朝轩皇亲册的王妃,我有责任也必须把这个局势扭转过来,个人安危是小,我也死不足惜,但南朝皇室多年建立的民心不能丢,也丢不起。”女子麻利的撩开他刚套上不久的上衣,箫如然一怔,任由她的手指游走在自己的肌肤之上。他将头枕在手臂之上,侧到女子的方向,不可思意的望着双膝跪地,靠在自己身边的她。她熟练的用匕首破开自己的皮肤,快速的挑出箭头,开始用里的挤出脓血,鲜血溅到了她雪白的脸颊之上。她却还在微笑着告诉自己她盘算自己的阴谋诡计,以及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誉为筹码来乱他军心,害他成为世人眼里的一个昏君?
“这些草药可以简单的消炎止血,以前我用过多次,涂上去会有一些刺痛。”女子胡乱的将一些墨绿的草浆抹到男子的背上,边抹边说,她微凉的纤指游走在他的肌肤之上,让他的脸色微微发红。
“用过很多次吗?”箫如然慌忙打住了自己游离的思绪,贵为皇室至尊的他,虽然也经历了不少的明争暗斗凶险万分,但真正这般的被人行刺受伤,流落荒野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怎么,你不相信我?”女子冷哼一声心想这人还真是疑心,都山穷水尽了,也这般谨慎。她故意生气的用手指在他背部一戳,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总是误解我,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做了太多让你误解的事。”男子虚弱的苦笑。
“我只是在想,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男子的声线有几许起伏,让人觉得情绪很是不安。
“人一辈子谁没有个起起伏伏,当然也苦过,只是不也甜过吗?那几年我叱咤北漠之时,可没少眼欠你,哈哈。”女子突然爽朗的大笑,想起很多过往。
“恨我吗?”男子艰难的挤出三个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年若不是自己一己之私硬是拆散了她与诸葛世乐,她也不至于流落在外,远走北朝。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除了蟋蟀的声音,没有人愿意再多说一句。过了很久,女子用布带固定好了男子背上的伤口才淡淡的继续开口。
“恨?从来还没想过。开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倒霉,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会劳一国之君去算计?后来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什么,除了叹一声无奈,却也再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恨。”宓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怪谁呢?能怪别人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若说是别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还不如说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人生,所以怪谁恨谁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