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嘴里一股血腥味。
“死八婆你给老子松开!”他扯住我的头发想将我扯开,我却拼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
他狠狠拽我的头发,我头皮吃痛,只更加重了嘴上的力气。他猛地将我的头往假山上撞去……
清清楚楚感受到头部撞击的疼痛的同时,一瞬间世界似乎顿时安静了,紧接着“嗡”的一声一阵长长的耳鸣。
我终于失去所有力气,看着眼前的男人抽出我嘴里他的手臂,嘴里一张一合。我听不到他的咒骂声,可似乎却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身体还在这里,灵魂却似乎抽离到光年之外的不真实感……
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模糊,耳边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那个男人恶狠狠地瞪着我,扬起手臂眼见就要扇过来。
院门口一身紫衣飞奔而来,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骤然加速,眼眶里的湿热就要溢出来。
最后清醒的一幕是陈朔东惊恐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我身上的男人扯开,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颤抖着似乎极不忍心地看了我一眼,脱下他的外袍裹住我的同时,皱眉将眼睛转了开去。
我自嘲地在心底笑了笑,毕竟不是各种巧合的话本子,一个可能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可能来救我的人果然没有出现……
无论如何……庆幸……暂时安全了……
黑暗之中有什么蠢蠢欲动……一团模糊里似乎有什么要挣扎而出。隐隐的压抑,快速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像快速翻动的书页,像隐匿在画布后的皮影,看不清道不明……来不及看清理解任何一个细节,着急着想要触碰,却像入水的墨滴立马消散了开来。
重重迷雾散去以后剩下一个翩翩公子坐在一个木制的特殊轮椅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很肯定他正温柔地朝着我笑。
我往前跑急切地想看清他的脸,可不管我跑的多快,始终隔着那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慢慢的,红色的烟雾像水墨一样在我眼前晕了开来,遮住了那个公子,只剩他墨色长衫袖口上,用金线绣制的典雅繁复的特殊花纹,如一朵一朵的山茶花盛开在手腕上。心上有什么压着我喘不过气来,难过地要流泪,却听得一个玉石之声响起,宛若天籁。
“别哭,别哭,我会心痛,唯愿你一世无泪……”
我听到我自己在回答,“我不哭,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哭。”
一转眼,眼前又是另一幅天地,是我噩梦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远处没带着银色面具却看不清脸的璟长身玉立,弯弓射箭,长箭划空,擦过了我上方那个人的手臂,牢牢钉在了身旁的树干里。箭尾颤动,伴随着那个人痛苦挣扎的声音。
我由此获得一时自由的右手,摸上发间那只簪尾尖锐的山茶花花纹的木簪,携着滔天恨意,倾注入眼前那男子没有兵甲护身的锁骨上……“噗”锐物入肉的一瞬间有种释放的快意翻涌,紧接着有什么血红湿热喷洒流淌在我手上,脸上,染红了我的双眼……全身战栗内心有什么在叫嚣,分不清是报仇后的激动喜悦,还是杀人后的恐惧怯懦……
我睁开眼,是我熟悉的纱幔。
“小主!小主你醒啦!呜……小主你终于醒了!”琳琅红肿的双眼估计是哭过一回了,见我醒来又激动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感到头很沉,有什么缠在头上,我才回想起来,我被狠狠撞在假山上的事情,浑身颤了一下。
老顽童从桌旁快步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腕把了把脉,对我说道:“现下脉象平稳了,撞的无甚严重,但要休养几日,不可做幅度过大之事了。脸上和身上的划痕也无需担忧,老夫已将膏药嘱咐了琳琅,一日涂抹三次即可,不出十日便可痊愈,不会毁容。”
才意识到脸颊和身上各处有些刺痛。
门口一阵喧闹,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你刚刚也听见了对不对!紫樱小主已经醒了!求求你了,放了我儿子吧!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我求求你了!”
“时辰到。”萧坚丝毫不为所动的冷漠。
“不要!不要啊!啊!”
木棍掉落的声音混着一声虚弱的闷哼。
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骚乱声。
我慢慢撑起身,从床上下来,完整的中衣应该是琳琅给我换上的,取过外袍随意穿上让琳琅扶我到门口去。
“紫樱!”陈朔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被萧坚拦下,“听说紫樱醒了,你让我进去看看!”
“不要打扰她。”我听到了低沉的威胁。
“你让开!”
琳琅开了门,门口对峙的两个人转身看我,同时皱了皱眉。
“刚醒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紫樱你没事吧?”
我透过陈朔东的肩膀看到了台阶下站着的陈总管,似乎是跟着陈朔东一起来的,身后还有一个姿色上等一身华服的女子,因为衣着相差过大我差点没认出来她就是以前艳娘身边粗布麻衣的常碧芸。
我在琳琅的搀扶下向陈朔东伏了伏身,真切地感谢到:“多谢陈公子救命之恩。”
不知这儿子知不知晓他父亲不肯救我的事实,又不知这父亲知晓是他儿子救了我时心里又是什么感受呢。
不论如何,我这一声“陈公子”是唤的恭敬又疏离了。
我转头看向院子里,西京组剩下的五十六个人围成一堵人墙将一个下半身都是血的男人圈在中间,那个男人狼狈不堪地趴在专门用来杖刑的刑台上,类似一个加宽的板凳,浑身湿透,手脚被绑在台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肉墙外是哭的天昏地暗的付管家的夫人,旁边空地上安静地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便是那个付管家了。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却取了个彪悍的妻子,生了个罪该万死的儿子。
看着刑台边地面上好多断裂的木棍残渣,有些奇怪,走下台阶去,“肉墙”自动朝两边分开站成了三面,给我开了个口。
站久了头还有些晕,琳琅同几个婢女搬了靠背椅扶我坐下。
我堪堪坐了,也不理院子里品阶比我高的其它人,比如陈总管。
“萧坚,这是打了几棍子了。”我虚弱地问道。
“才八棍,从你昏迷开始每半个时辰一棍。”
“我才昏四个时辰啊,便宜他了。”我淡悠悠说道。
“你这毒妇!你的手下可是使了十分的力气啊!那么粗的木棍根根打断!打在我儿的身上,八棍下来,生生将他的腿骨打碎了啊!”付夫人丝毫不顾付管家的制止痛斥到。
萧坚冷哼道:“付夫人说错了,我打的第一棍腿骨便已经碎了。第四根小八打的木棍未断,已经罚他去马场跑二十圈了。”
付夫人一愣,才明白过来萧坚说了什么,许是想到他儿子经历了什么,表情变得更加狰狞,随即又想向我扑来。若不是被西京组的人架住拦在几米开外,她定会冲上来将我撕烂。
“你竟然还嫌不够么!你这个贱人!都怪你!不然我儿也不会落成这番下场啊!我可怜的儿啊!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
呵,明明是她儿子欲行不轨在先,自食恶果,反倒怪起我来了,人心果真可怕。
西京组他们练家子的全力一棍后果可想而知,怕是付生今后都站不起来了。香炉上再点上一炷香,看着香慢慢烧到要杖刑的时候,受罚者心里的恐惧一丝丝蔓延。又不打死他,又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轻松,这折磨人的法子确实得了我的真传。
我幽幽地侧眼看着付夫人,又慢慢地开口道:“付夫人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是玄夜庄,你这个被逐出庄的儿子半死不活的趴在这里,你和你丈夫领着庄里的饷钱,架着你的两个和在场的这些都是我的护卫。”我朝她淡淡地笑着,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你应该庆幸他们没有一直打你的儿子一直打到我醒过来,不然估计他现在连半口气都没有了。还敢质疑我们惩罚的方式么?你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决定你儿子的命运么?”
付夫人听到我最后一句话后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转头跪在陈总管和常碧芸跟前,使劲磕头。
“陈总管!常小主!你们是庄里管事的人,怎么能容忍一个婢女在此随意动用私刑呢!陈总管常小主!你们要为我儿做主啊!”
“呵呵,”脑子倒转的快,我冷笑道,“你儿子又不是庄里的什么人,擅闯玄夜庄者,酌情处理,这点小事还需要陈总管和常小主费心么?哦,对,你也可以报官,这样我会以盗窃罪将你儿子送官,便以砍一只手作为处罚如何?”
这里的法律没有强奸未遂这个罪名,偷盗价值二十两以上的物品的盗窃罪倒是处罚的挺重,毕竟手砍了可就接不回来了。
我转眼看向陈总管,“陈总管,紫樱觉得您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然后转身走掉不是么?”
我若有所指,眯眼冷笑。
他面无表情,深深看我一眼,又看了陈朔东一眼,陈朔东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若有所思,朝我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常碧芸似乎吃了一惊,我笑了笑,又朝常碧芸道:“又或者,常小主,你觉得我在受邀去清心阁的路上差点被贼人强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呢?嗯?”
常碧芸一脸惶恐,有些不知所措,急忙道:“紫樱妹妹,碧芸真的是有事请教妹妹,真的不知会发生这种事啊!早知如此,应是我来妹妹这里才对,都是碧芸不好,碧芸真的是没脸见妹妹了!都怪碧芸不知妹妹会走照菁院的后院过,若是知道,碧芸定当排些婢女过去接妹妹的……”说着便红了眼眶,哽咽着挤出了几滴眼泪。
一番说辞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竟挑不出错处。确实去清心阁不止那一条路,但从主院这边走,照菁院虽不是最好走的路也确实是最近的道路,不然陈总管就不会出现在现场了。而稍微花点心思也就能知晓平日里我去艳娘那的路线。虽是如此,我也没办法证明常碧芸一定参与了此事。
常碧芸见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付夫人并不搭理她,急忙向我撇清。
“此事全由妹妹做主,碧芸绝没有异议。”
付夫人闻言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