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灭燃烧的火柴,随后又用火机点上一根烟。这人,还挺有意思。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吁了出来,这才将思考者似的目光投在我脸上,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方才是被他那一通古怪却又熟练的操作吸引去了注意力,被他这么一问反倒迟钝了起来:“嗯?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嘛?”
他眨了眨眼,半晌,说:“哦对,还真是我让你过来的。”他微笑道:“那…你来干什么?”他看着烛焰:“我是说,药店,济世堂。”
我挠了挠头皮,觉得它有点发麻,我说:“哎,那什么我就是想买点家里用的药来着。”
“家里用的药?”他神色露出一丝紧张,问:“谁用的?”
我竟然觉得他有点逼问我的架势,可能是职业的负责和严谨所致吧,我怯怯地说:“没谁,就普遍情况都能用,”我用手比划着一个箱子,“就那种医疗箱,急救箱……懂吧?”
“哦哦,明白了明白了,我这里有现成的一套,你拿上就是了。”他起身向前面光亮处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不忘收拾他桌子上的毛笔和作品,我看到那幅字用流水般的行楷写道:
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
“好字。”我说。
他凝了表情,转而轻声笑了笑,说:“谢谢,这就是个典故而已,并不是出自我,过几天装裱之后我就把它挂起来。”
我觉得蛮有兴趣,靠在旁边的药架子上,打量着他自我欣赏的表情,说:“现在这世道能像你家药店这样的,估计没几个了,多的是让顾客多买多送的,还推荐各种会员卡,积分越多兑换的东西就越多。”
他听了,得意地扬了扬凌厉的眉毛,说:“那必须,还有些事你都不知道呢。”他拎出个药箱子提在我眼前:“你懂不懂使用?”
我以为那箱子看起来很轻,便像他那样去拎过来,没想到差点砸了自己的脚,还好他反应极快,从箱子离地几厘米处从底部一把托起,“哟哟哟,拿好了!胳膊细的跟小鸡一样,能干些啥?”
“怎么这么重?里面都是些什么?你可别看我长得年轻就坑我。”我看着他叼着烟歪的有点邪魅的嘴角,说着,就双手几乎拖吊着往出走。
“看我干嘛?哎呀我都老了,坑你小娃娃家没意思,一路走好啊,再见!”说完他就立马转身头也不回地投入原来的幽暗,我像是被他打发了。
我吭哧吭哧地回到店里,才发现店里一口饭食都没有,烛影说之前一直是她和奶奶两个人在店里,奶奶有时心情好就从里屋出来在店里或者大街上转一转,烛影就点两份外卖,奶奶心情不好的话就一天都呆在里屋,并且一顿也吃不下去,有时甚至连水都不愿喝一口。可是老人家不惑之年哪有什么心情好或不好的说法,不过是身体精神状态上攒劲不攒劲罢了,正是这样就愈发让旁人觉得,目前这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指不定哪一日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我轻轻推开奶奶的房门,透过门缝看到奶奶坐得端端的,面朝着小小的窗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窗外,表情出了神。
我极弱地叹了口气,合上了房门,不知怎么,心里沉重得一口气都难以提起来。望着窗外人来人往车来车去,如果我妈还在我身边的话,我一定可以问问她该怎么办。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人。
“小白?你怎么起这么早?”我顺着这迷糊的声音看过去,烛影揉着眼睛从楼梯上下来,头发像个鸡窝,眼圈像个熊猫,皮肤就像被人糟蹋过的牛皮纸。
我看了一眼手表,说:“早?现在已经快中午一点了。你快梳妆去,你这样影响市容,过会儿营业时间,让客人看见了对我们店声誉极不好。”
“头疼,咝……”她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啪啪地拍着脑袋,“昨晚得是喝了多少……哦对了,昨晚好像有个人找过你,向我问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