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日,卫熠与谢四姑娘便先后偷偷出了丹陵城,在距离丹陵二十里外的明月镇汇合。
“世子你身体还没大好吧,还是别赶夜路了。”这话,四姑娘在心里拐了几道弯,怕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又怕他不顾伤势强行赶路,还是憋了下来没说。
“世子殿下,已入夜,可否投宿?”四姑娘虽也心急,却也不能不顾及卫世子的伤势。
“好。”卫熠虽说为人冷漠,倒也不是不近人情,再说四姑娘又是自己唯一好友的妹妹,即便自己心急赶路,也要顾着她一介女流之辈,自是要照顾着些的。
“店家,投宿。”
“店家,两间上房。”
卫熠和四姑娘前脚跨入天悦雅居,后脚又进来了一人,此人名为魏长沅,乃东境乾州的世家出身,素来随心所欲,吊儿郎当,对万事都事不关己,向来是东境世家子弟中的一个异类。
“这,三位客官,小店只有两间客房了。”小二战战兢兢回话,生怕惹得三位客官不满。
“钱不是问题!”一锭金子摆在桌上,魏长沅财大气粗。
“小二哥,我未婚夫在外出了事,这才央了邻家兄长带我去寻他。”四姑娘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姑娘既已定亲,男子是邻家的兄长,自是应该避嫌了。小二觉着应该将客房给他们,只是这样的金锭子摆在面前,也是甚为可惜。
“不必如此。”卫熠看着四姑娘半真半假地扯谎,心中不悦,这姑娘真的是个小骗子,谎话张口就来,想必也是这样诓骗着说服父王放自己出来的。但思及她的一片好心,又是阿瑾的家里人,也没什么坏心,不过这说谎的习惯可不大好,可要改过来。
看着卫熠掏出两锭金子,四姑娘抚额,这家伙年少时候这么败家的吗?那为什么十年后会变得那么锱铢必较,是因为肩上的责任重了吗?
“不如姑娘一间,两位公子将就一晚吧。房费,就按两间的价钱。”二楼下来一身蓝衣的翩翩佳公子,身后还跟着个碧色衣裙的小姑娘。
“不必!”卫熠付了房费,“你留下。”
“卫兄,你要去哪儿?”四姑娘问。
“屋顶,”好在卫熠并未介意,只是提着承影剑准备往外走,“无妨。”他自幼长在南境灵州舅父家中,时常跟着一众表兄弟一起在山间夜猎玩耍,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早已习以为常。后来回了丹陵,又时常跟着成王军中行走,半点不介怀居于野外,反倒觉得畅快淋漓,心情愉悦。若非他是与四姑娘是一道出门的,就算露宿山间,他也是怡然自得。
“这位兄台,不如一间吧。”魏长沅心觉把人家赶出去睡屋顶确实不妥,心中愧疚丛生。
“若姑娘不弃,不如与我家小妹一间?”蓝衣公子开口了。“姐姐意下如何。”碧衣小姑娘凑上前来。
“四…娘,不妥。”卫熠本想叫她四姑娘,可是想想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适才她又说自己是邻家兄长,这样叫似乎太过生分。
卫熠担心自己与陌生人相处,又不便拂了人家的好意,寄希望四姑娘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
“世…卫兄,不如你与这位公子一间吧。”四姑娘看着蓝衣公子的一脸笑意吟吟,福至心灵,她似乎认出这只笑面虎了呢。
“???”
“好。”
在场唯二不解的恐怕就只有同来投宿的魏长沅和店小二了。
卫熠出门置办些东西,交代四姑娘不了乱跑,他去去便回。四姑娘一派乖巧的模样,惹得蓝衣公子发笑。四姑娘趁机与蓝衣公子攀谈,其身份果然如她所料。
“小花来的真够快的。”分明帝令前日才到,朱雀御史花涧书已经从西南赶回,并查出自己与世子也参与到此事之中,遂打算与他俩同行,以便掩护。
“四妹妹这眼光卫真毒。”花涧书一直也未表露身份,却被四姑娘认了出来,他也是很好奇的啊。“怎么认出来哒?”
“二哥说了,小花
最喜蓝色。既然殊途同归,我这一路总归会碰上你的,”四姑娘自己给自己倒了盏冷酒,“小花哥哥自便吖,这酒味道是不错。”
“四妹妹,你一姑娘家家的竟然在陌生男子面前饮酒?还有,这里可是我的房间。”不是说谢家最重家风的吗,就是谢二那般可与日月争辉的人物也只能在私底下才显露些自己的真性情。丹陵城中传言这谢家的四娘子性情温顺,乖巧听话,看来一样都不准,反倒是个口齿伶俐,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只怕宫廷里那些女官女史们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个人牙尖嘴利的。
“二哥说过,你的青梨酒酿的极好,如今有机会一尝,果真不是凡品。”其实还真不是她四姑娘眼神好,而是运气好,她临出门前告知了大哥二哥,一来请二人为自己离家打掩护,二来她还需要二人的帮助。谢大与东境主冷凛烟交好,宁州乃东境四州之一,此去少不得他的相助。谢二与眼前这位朱雀御史花涧书交情甚好,这位朱雀御史也是少年得志,且君子坦荡,志向高洁,向来为世人所敬仰。此次朱雀御史和白虎御史受帝令调查东境宁州暴乱,青龙御史谢兰瑾东巡失踪一事,跟他一路出门办事确也便宜。
“世子好像回来了,你还要赖在我这儿?”花涧书看着这位本质上与谢二一样无赖的谢四姑娘,很是头疼。都说谢五与谢二最像,那是像他一本正经的假面孔,若要说他私底下的模样,不正是眼前这位四姑娘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赖样么。
“明日一道上路,卯时二刻出发,如何?”花涧书见她喜欢青梨酒便送了她一瓶,左右只是果子酿的酒,口味清甜不易醉的。
“好。对了,那个小姑娘是谁?不曾闻小花你有个妹妹吖。”
“没大没小的!都被你二哥带坏了!”花涧书轻轻戳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那丫头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妹妹,叫碧清。”若是谢二在这儿,肯定又要说他就喜欢乱捡妹妹了,花涧书捡回来的妹妹加起来都快一打了。
“哦。如此,三哥之事,有劳了,四娘保证绝不添乱。”四姑娘信誓旦旦,行礼后离开。
翌日
四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快马加鞭四日过了境界,便可进入东境,再一日便可抵达宁州境内。”盖因卫世子和四姑娘都是明面上背着家里来的,花御史也不戳穿他们,只是听说他们也要去往宁州方向后一道结伴而行。
“世…卫兄…诶呀,那个…”四姑娘眼见着就要被人塞进马车,急得语无伦次。
“何事?”
“卫兄,好卫兄,我骑术尚佳,你别让我坐马车了。”
“阿琬姐姐不坐马车,我也不坐,我也要骑马。”碧清那小丫头也是古灵精怪的,非闹着要骑马。
“好好好,到时候你们两个可别落在后头了。”花涧书被她闹得没了方寸,只得答应。卫熠,卫熠反正巴不得可以早日抵达宁州,既然是她自己的要求,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魏长沅比他们晚了半个时辰起床,下楼时只见四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