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婠接过那串糖葫芦,望着被亮红糖衣包裹着的山楂果,宋婠心里五味陈杂。
一位错过孩子成长的父亲,他能想到的自认为最棒的补偿,大约就是这六七岁孩童吃的糖葫芦了,只是这位父亲不知道的是,逝去的时光不会回头,他也永远错过了与女儿真正相见的机会。
如此一想,宋婠心里忍不住一湿。
当天晚上,宋婠就主动改口唤宋岭阿耶,她想原来的宋婠知道自己的父亲如此爱自己,对自己是怀着期待的,也该是鲜活的、喜悦的。
这一声阿耶直叫到宋岭心里去,他不知道这一声阿耶,在宋婠心里绕了几度回肠,宋岭只是愣了会,然后就是狂喜,大声应了声“哎”!李氏被吓了一跳,怒瞪他,即使如此收敛一些,也还是控制不住的表现出来,不停箸地给宋婠夹菜。
一副生怕不表现好,这一声阿耶就被收回去的模样。
宋婠看着面前男人喜悦形于色的样子,也笑了,这一声阿耶,不亏。
李氏无语看了院中两人一眼,去了厨房准备早食。
“阿皖回屋读书去,别和人瞎闹。”
被含沙射影瞎闹的人,微微偏了一点头,清清嗓子道:“对,你阿娘说得对,温书去,好男儿志在四方,阿耶也想有个秀才儿子,阿皖好好读书,争取光宗耀祖哈哈哈。”说着拍拍宋婠的肩膀。
李氏闻言脚步一顿,没说什么,复而径直进了厨房。
宋婠只觉得一只铁掌重重拍在她肩膀上,拍得她胸腔都在震荡。
她忙支起宋岭的手,费力道:“您是想把我拍趴下吗?”
“哈哈哈。”宋岭哈哈大笑,“男娃娃就是要扛揍,当年阿耶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和你刘二叔痛揍地痞,脚踩流氓了,哪次没点磕磕碰碰的,现在不也长得好好的。”
宋婠道:“书院夫子教我们君子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难道夫子说得不对吗?夫子和阿耶我该信谁?”
宋岭愣住,思索片刻道:“自然是该听夫子的。”
古往今来,没有多少文化的家长都一样,都是可以自己不认字,没有文化,但对于子孙辈的教育却丝毫不敢放松。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代,书院里夫子的话往往代表着正义和权威,有着不可代替的正确性。
拿宋岭的话和夫子的话对比,宋岭的回答自然全在意料之中。
一时间,宋岭讪讪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在李氏的早食备好了,唤二人用早食,这才缓解了宋岭的尴尬。
宋家的早食就安排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盘根错节的葡萄老藤沿着架子蜿蜒向上,鸭掌状的叶子郁郁葱葱,还泛着绿色的串串葡萄在藤架间若隐若现,若着青纱的少女,遮掩间可爱不减。
这葡萄藤是李氏自阿家阿翁逝世后,用瓜架子改种的,此时已有同宋婠一般大年级,当年选种好,这几年在李氏的侍弄下,结的果子虽说不大,却是又黑又甜。
架下此时摆着一张矮桌,并着几张矮凳,桌上摆着三碗馎饦并一竹扁篮胡饼,这便是宋家一天的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