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项弘大叫着与虹一起笔直地坠向地面，此时头朝地面的他尚且没来得及分清上下。
“别叫了！你是[伤魂鸟]，是[鸟]啊！怕什么！”
虹的身后划出闪耀的虹彩，轻盈地在空中抓住项弘的一只脚滑翔着。
“啊啊啊...呼，啊诶？”项弘喘了口气，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生着两对羽翼，通体血红的大鸟。
“这里是天宫？还是地府？我们这是被扔下凡间了吗？”项弘使劲扑棱了几下翅膀，几根血红的羽毛凌乱地飘落。
“这里就是[凡间]，只不过是和你之前的所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凡间]！”
虹控制着自己缓缓下降，项弘也紧随其后盘旋而下。
“不是，那为什么我们会从天上掉下来啊？还是说我们...”
“我是来找我们的另一个伙伴的，他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虹答非所问。
“啊？这和我们从天上掉下来有什么关系...”
“嘘。”虹示意项弘噤声，“马上你就知道了...不能吓到狄米特律斯。”
尽管还带着一头雾水，项弘还是乖乖地跟着虹缓缓落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山头上恢复了人形。
虹也收敛了虹光，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嘘...看那里，”虹小声地戳了戳项弘，指着脚下山谷的方向。
“树在动...是你的[伙伴]？”
“不是...但他很快就到。”
眼看树冠窸窣攒动着，一只长相奇特的巨兽从树丛中探出头来——它的脑袋上只有一只巨大的独眼，身形又仿佛人类，却比人类高大上不少——那些树冠只能堪堪遮住独眼巨人的大半身体。
独眼巨人手中握着某种动物的尸体，慢吞吞地啃食着，鲜血顺着它的獠牙和爪子流淌下来。
突然独眼巨人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发了疯似的朝着项弘他们所在的山头跑了起来，就连才吃了一半的食物都扔在了一边。
“这！它冲我们来了！”项弘见状，又要变身，羽毛再次从手臂和前额冒出。
“别慌，仔细看清楚。”虹说着，顺手从项弘的手臂上拔了一根羽毛，拿在嘴边吹着。
“嘶...你干啥？”项弘吃痛转移了注意力，这才不经意地看见那独眼巨人身后的异象。
巨人一边用手拨开树冠奔跑，一边频繁地回头张望。
就像一个不太会游泳的人在不太深的水里破浪行走，树冠凑在一起的波动像极了水面泛起的波纹...而在独眼巨人奋力而缓慢的波纹后方，有一道尖锐的波纹正在疾速接近！
“那是！”
“来了来了...狄米！”
巨人此时已经到了山脚，四肢并用攀着岩石，想要向更高的地方爬去。然而沉重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表示，这位不幸的独眼巨人已经体力不支了。
一道灰白色的残影窜上了独眼巨人的身体，项弘甚至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啥？”项弘揉了揉眼睛。
“嗷！！！！”项弘的话音刚落，独眼巨人就发出凄厉的惨叫，轰然倒地。
项弘这才看清，那趴在独眼巨人身体上的灰白身影。
那身影咋一看就像一个缩小版的独眼巨人，长钉般的双臂刺入巨人的胸膛。
几乎就在顷刻之间，巨人的尸体上冒出了数不尽的绿色嫩芽，嫩芽又飞快地吸收着巨人的身体，疯狂地长出根茎叶...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硕大的独眼巨人尸体就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项弘看呆了，大张的下巴和圆睁着的眼珠一样摇摇欲坠。
“喂，喂喂喂喂，”虹用项弘的羽毛在他眼前晃着，“醒一醒，这是吓傻了？”
项弘确实吓傻了。然而下一秒，一个在正中央长了一颗大眼睛的灰白色正三角形占据了他的视野，吓得他跳了起来，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嗯？”狄米特律斯转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歪起头看着项弘。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啥这啥这啥，我的神仙姐姐啊我看到了什么，我我我我我...”项弘语无伦次地说着。
“别叫啥神仙姐姐了，要论年龄我可比你大了几十个轮回，狄米的年龄光说出来怕是能吓死你。”虹对着项弘的羽毛吹了一口气，羽毛轻飘飘的掉在项弘起伏不止的胸口上。
“等等...等等一下。我需要缓口气，你们...不是，这也太令人费解了，就像在做梦一样...”
虹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做梦吧。只是我们做的梦，跨越漫长的时间，流离无数纷繁的世界交汇到了一起而已。狄米，你还是别吓他了。”
“喔...好。”狄米特律斯答应着，来回看了一圈虹和项弘的脸，扭曲着身形变成了人形，五官又同时拥有项弘和虹两人的影子。
项弘看着狄米特律斯伸出的苍白的、带着木质纹理的手，迟疑且惊魂未定地拉住，站起身来。
“好神奇...就像在摸会动的藤蔓。”项弘感叹道。
“你好...我叫狄米特律斯，你可以叫我狄米...”狄米特律斯看了一眼虹，“是虹给我起的名字...也是她教我语言。”
“啊...啊哈哈，幸会...我叫项弘，呃...我...”项弘握着狄米特律斯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是新生的悖论体。你的世界太嘈杂，我不适合去...虹就让我在这里等她。”
项弘的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对面前的状况无法理解，但又似乎并不是不可接受；又沉默了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你们...认识多久了？”
虹和狄米对视了一眼。
“我其实...才认识虹不久。当然认识你更晚...”狄米歪着头作思索状。
“呃...对于他来说还是很久了。按照单个一般世界的时间来算，我认识狄米有快两千年了。”
“两千...年？？？”项弘再次被惊掉了下巴。
“两千年很快就过去了。”狄米撇了撇嘴，“在认识虹之前的一亿多年里，我可一直都不知道有像你们这样的[同类]存在。”
项弘已经说不出话了。
以项弘的知识量，他只知道个十百千万，听闻过官府有数十万禁军。但要他亲自来数的话，超过了一百的数目在他眼里就已经和撒在地上的芝麻一样根本数不清了。
一亿是什么概念？
几百个万年？还是几千个？
项弘想起来自己曾经听闻过那至高无上的天子，每朝都有一群人高喊祝他万岁、万万岁，却并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一个真的有“万万岁”的存在。
“喂喂喂，怎么又呆了？”
虹捡起项弘的羽毛在他的鼻尖上搔痒。
“好...好长的时间啊.....啊...啊嚏！”
项弘揉了揉鼻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坐在地上，而狄米特律斯乖巧的盘腿坐在对面，虹一手插着腰一手把玩着羽毛来回踱步着。
“所以...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呢？”
“先吃点东西吧...”狄米递给项弘两个奇形怪状的水果。
项弘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了，一拍脑门直呼哀哉。“不是，说起来变成这副模样之后还是会饿，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还是一样啊...”
“废话。凡是个活物就会饿，就要吃东西。你想吃啥说一声，让狄米去给你找。”
“啊？这...不太好意思吧...”项弘从狄米手中接过奇形怪状的水果，咽了咽口水。
“没关系，我在地面上奔跑时，能比声音更快。”狄米站起身来，变形出修长的后肢。
“哇......”项弘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灵光一闪。
“我想吃烧鸡！”
话音刚落，狄米就没了踪影。
“呃...鸡是什么动物？”狄米一瞬间又回到了山头，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问。
虹捂着脑门，拉过狄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项弘只是一脸茫然地歪头看着他们。
顷刻之间狄米就回来了，手里抓了一只羽毛艳丽的大鸟。
“这这这这这是...凤凰？你抓了只凤凰？？”
“凤凰是什么？我抓的不对吗？”狄米歪了歪头。
“别听他的，这不是啥凤凰，就是只比较大的野鸡。”虹接过野鸡端详了一眼，抓起几把泥土就把它裹了起来，手中亮起虹光炙烤着，不一会就随着泥壳的干裂飘出了淡淡肉香。
“这虹光还能这样用...”项弘咽了一大口口水。
饱餐一顿的项弘躺在山头上，吹着山间的晚风，眺望天幕上的熠熠星河。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旅行，寻找同伴。”坐在项弘身边的虹答道。
“然后呢？”
“继续旅行。”
“为了什么旅行？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旅行是要跨越一个个世界...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会有一个世界能好好活着，就不用继续流离了吧。”
虹没有回答。
“我曾经只是一棵树。”狄米开口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知道了[自己]，我想像那些动物一样自由地在大地上奔跑。”
“所以呢？”
“所以我就奔跑，跑过了数千万年的时间，跑过了无数的世界...我就是想要奔跑的自由。”
项弘望着星空陷入了沉思。
“奔跑起来，就能看见更多的世界。目不暇接的世界，让我知道自己存在，并且想继续存在...漫长的时间也就不再重要了。”
虹也站起身来，打开了闪耀着虹彩的、正三角形的门。
“旅行下去，或许就能找到那个或许不存在的、我们为何旅行的答案。”
项弘看着门后渐渐清晰的世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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