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戏子无情2

“祖母，这个状元实在是太坏了，他怎么怎么能这样做呢，枉我刚才还觉得他俊俏呢，哼！就是一人面兽心的东西。”方之玫挥舞着小拳头，气的脸颊都鼓鼓的，对着祖母方老封君抱怨道。

此时戏已经唱到了那新科状元死活不肯认下糟糠妻，要将人用银两打发走，甚至还语出威胁，嫉恶如仇的小姑娘，怎么能不气。

方老封君嗔了方之玫一眼，“听戏不语的规矩忘了？更何况女孩子家的，怎么能妄自评论男子的相貌。”

虽然教训了方之玫一句，但是对自己最喜欢的孙女，方老封君自己倒是给自己个儿破了这个规矩，连带着视线也从黎景行身上挪下来一会。

她又一次借机对着身边的几个孙女教育道：“是啊，所以祖母一直都告诉你们，择婿、一定要门当户对，寒门子弟，哪怕是中了状元，人品也未必能和他的学问一样，祖母宁愿你们以后的嫁的夫婿平庸些，也不要那人品不好空有一张皮或者只有些才气的。”

方老封君是喜欢看黎景行的戏，但是对他现在扮演的新科状元的角色，也是由衷的厌恶。方老封君一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尤其是看不上这种能共苦不能同富贵发达了就抛弃糟糠妻的男人。

府里几个年轻的姑娘都已经到了说人家的年龄，她今日特意点了这一出戏，就是为了给几个姑娘能有些警醒，别到时候被一些皮相好心眼却多的后生给拐跑了。

别的人家喜欢让唱那种才子佳人的戏，唱戏时候倒是乐呵了，大家都开心，结果呢，府里的小姐一个个的心中对什么才子俊俏郎君心存思慕，那些穷书生们，不少借就机钻营、诱拐了不少高门府邸的小姐，这样的事情，方老封君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方府的。

既然已经开口了，方老封君又多说了两句，“别以为你们身在高门不会落得像那状元原配夫人那样悲惨的下场，她被抛弃是很可怜，但是你们以为新科状元要娶的那高门小姐就能高枕无忧了？像这个状元那样的人，能为了利益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抛弃，等高门小姐没了利用价值，有了更高门的小姐看上了他，你们说他会不会再将新夫人抛弃了？”方老封君眼里闪烁着看透世事后的睿智光芒。

几个方家的小姐显然没有想这么深，这一切对于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显得太过遥远了，一个个惊呼起来。

“啊！”

“啊？”

“啊。”

方老封君此时闭上了眼睛，专心欣赏黎景行完美的唱腔，让几个小姐自己思考。

这是她活了大半辈子用血泪换来的教训，若是她这几个孙女能听进去，也能少走不少弯路，少伤不少心，若是听不进去，那就是各人的命了。

年少春心萌动爱俏，是人之常情，可若是陷身污淖，很可能一辈子都不得脱身，但愿她这个几个孙女儿都不会遇到那等如台上新科状元一般狼子野心之人。

方之玫怔怔地看着台上如玉般的俊俏郎君，那样好看的人，怎么会这样行事呢？那是他的发妻啊！是为了供他读书为人缝洗衣服眼睛都快瞎了，手上全是冻疮的发妻，是为他能安心读书悉心奉养公婆三年多无怨无悔发妻，是他离别时候还发誓永不相负待他高中定然同享富贵的发妻。

他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为了富贵，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还这样狠心肠威胁她，生怕她碍着了他似锦的前程。

方之玫想不通，那样好看的人，怎么人品上如斯卑劣。

看到宋丹娘扮演的状元发妻被黎景行轰走，然后转身还派人追杀对方想要杀人灭口，方之玫几欲怒发冲冠，她现在恨不得能像话本子里的侠女一样提剑杀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

方老封君也发觉了额外愤怒的方之玫，她拉过她的手，“玫儿，戏是戏，人是人，黎景行还扮演过很多角色呢。”

以她老辣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方之玫这是把黎景行恨上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的确容易分不清现实和戏台上悲欢离合的区别，她这个祖母自然要点醒孙女。

方之玫愣了片刻，仔细思索了一番祖母的话，的确是这样的，她将戏里的情绪迁怒到黎景行的身上，确实不应该，不过这也让她更加认可了黎景行的功力，许是因为她方才迁怒的愧疚，她心中对黎景行忽然多了几分好感。

“祖母，玫儿明白了，多谢祖母提点。”她恭敬回道，对祖母的提点之恩，她是真心感激，不带丝毫做作，也是确实想明白了。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方老封君点了点头，看向方之玫的目光更加柔和了，这个孙女，一向最让她满意，无论是才华还是心性悟性，都像她。

她以后应该能一生平顺吧？不知为何，方老封君竟然忽然对以往认定的事实有些不确定了。

其实何止是方之玫，年轻的孩子，又有多少能真正区分现实和戏里的区别呢，真能分清，也就没那么多高门大户的小姐被穷书生几行酸诗，几句甜言蜜语就拐跑了的事情发生了。

玫儿现在看着倒是个清醒的，可谁知道日后呢，人啊，一旦陷入了情爱，就会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女孩子。

那些情爱蒙蔽的孩子们，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的行为后果到底有多么的严重。

有辱门风固然值得愤怒，但是这些女孩子，一辈子可能都要陷身泥淖中。

回头是岸，不过是一句空话，哪有那么多岸能回，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格外的严苛，小心谨慎尚且活的艰难，再要行差踏错，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似乎想到了一些往事，方老封君叹了口气，连看戏的兴致都减了几分。

这出戏已经接近了尾声，状元派去刺杀发妻的人被一个侠士阻拦，发妻受了一番惊吓并无大碍。

下一出戏，应该就是发妻状告官府，状元声名扫地失去前程失去即将娶到手的高官家小姐了，方老封君是看过戏折子的，可是她却没让继续往下演了。

今日，看一出戏就足矣了，剩下的那些内容，不看也罢。

现实中，发妻会死的无声无息，状元安然无恙从此之后凭借着娶得高官家小姐背后的势力平步青云，整件事几乎不会兴起半点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