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闻声微微一愣,手中的画轴险些掉在地上,怎么会是高桐甫,这几日府中皆为他的生辰奔走,他向来体恤下人,如今该每院每阁的亲自打赏才是,怎么有空到这僻静之处来。
文雨回过神来,仍是心虚的有些不敢看他,高桐甫见了文雨倒也不恼,背过身走去阁门口,文雨这才瞧见门外有小厮正候着,低眉顺眼,不敢冲这阁子里多瞧一眼,高桐甫接过小厮手中的提篮,挥挥手让他退下,转身将提篮放在屋子中央的案几上,打开盖子,顿时酒香扑鼻,文雨闻的出这是壶上好的桃花酿,‘’雨儿坐下,陪我喝一杯可好‘’高桐甫取出两只金盏给文雨递了一支,文雨瞧得出高桐甫面上的愁容,想必同自己的心境一般,正巧自己也无处发泄,索性便坐下。
不过一会,半壶酒便下了肚,二人却一言未发,知道文雨已经微醺之时,高桐甫却先开了口,‘’雨儿,我知道你是怨我的,怨我未护你姐姐周全,可我又何尝不怨我自己,怨我自己无能,没法为她赢一个天下‘’。
文雨未料到高桐甫会如此向自己诉说衷肠,酒气瞬时散了大半,可听得这话却更加哀戚,心中又想起姐姐的惨死,‘’不,我不怨你,是姐姐付错了人,她最爱相思树,盼着与你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到头来却忘了劳燕本分飞的简单道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却愿意为了你信一次听天由命‘’,高桐甫听得出文雨话中的埋怨,微微苦笑,‘’雨儿,若我当时可以再放手一搏,怕就不是今天这结局,‘’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姐姐再不能死而复生‘’,文雨有些激动,手中的酒撒在翠烟衫上,染出大片的涟漪,文雨举起金盏,将酒和泪混着一起饮下,到底还是哭了,半响宁静,风吹过相思树的枝叶,哗哗的声音很大。
‘’雨儿,我想送你入宫‘’,文雨愣住了,泪珠还挂在脸上,神情却已现了愠色,‘’怎么,姐姐一人之死还不够吗,难道我们姐妹最后都要做你高桐甫的牺牲品‘’。
高桐甫却忽地起身,突然捧起文雨的脸,他紧紧盯住文雨的眼睛,文雨在那眼神里瞧见了野心,‘’雨儿,你只知我这些年懦弱,凡事不敢为,处处顺从皇兄的安排,可你怎就知我不是在梳理羽翼,养精蓄锐,只等时机到来‘’,他口中的热气混着酒气直逼文雨的脸上,让她喘不过气来‘’,‘’所以你想‘’,‘’我要偷了这南朝的天,让高桐离为我的烟儿陪葬‘’。
高桐甫松开了文雨,继续道,‘’雨儿,你可知你的脸便是最好的利器,你能刺进我的心,更能刺穿高桐离的。再过两月便是我的生辰,你便是我为我的好哥哥备下的厚礼‘’,‘’所以你要我‘’,文雨不愿再说下去。
她只知道这些年,有了齐中书的庇护,高桐甫在朝中的地位的确日益稳固,当今王上看重声誉,更是对弟弟多有褒奖,她从前以为这不过是高桐甫为了自保所想的万全之策,却怎么也没料到,他竟存了篡取天下的心思。
‘’雨儿,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若你不愿,我也有别的法子,只是我想让你助我一臂之力,你是烟儿的亲妹妹,我想,也该由你手刃了那害死她的君王。我给你几日考虑,绝不强求‘’。
文雨并未应声,只是像丢了魂一般,不知何时手中又拿起那幅画卷,画上的女子神色奕奕,文雨不由得想起宫人所述之景,一身红装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她这一生的命运皆由不得自己,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挣脱牢笼,‘’好,我答应你‘’,文雨的神色异常冷清,她看向高桐甫的眼睛,语气异常坚定‘’你且记得,我并非为了你,我不过也想试一试命由己定的滋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