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和杜柯,以及瑟瑟、初晴来到了沈夫人的院子。不等其他人通报,初晴来到门外通传道:“太太,三爷和三姑娘来了。”
且说沈夫人正与曾大奶奶、慧姨娘、芳菲一起摸骨牌呢,突然听见两个三字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后来见曾大奶奶将手中的牌放下起身出去迎接,才知道是芳草那个丫头回来了。沈夫人见曾大奶奶如此有些不大高兴,忙对身边的流霞道:“你去替你大奶奶摸两把。”
流霞推辞不过只得搬了张绣墩斜签着身子坐下,将曾大奶奶扣着的牌又拿了起来。心里却想真的是三姑娘回来了,她也很想瞧瞧三姑娘长成什么样呢。
曾大奶奶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哎呦,果真是稀客呢。我还只当是不信,真的是三妹妹回来了。太太快瞧瞧,这三妹妹是不是又长高了许多,变出挑了不少?”
沈夫人冷冷的扫了一眼,没有开口扭过头去只关心手上的牌。芳草只得规规矩矩的请着安:“给太太请安。”
沈夫人哼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慧姨娘也只瞟了一眼,跟着说了句:“原来是三姑娘回来了,是谁请回来的,定是府里的三爷吧。”
其实杜柯很想将父亲这面大旗拉出来给芳草长点面子的,还未来得及说。只听得芳菲坐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我当是谁,原来是狐狸精回来了。怎么没有学着去魅惑男人吗,跑回来干什么?如今将三弟拉来给自己撑威风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穷酸样,连套体面的出门衣裳也穿不起吧。”
芳草听见芳菲突如其来的这些讥讽,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正是找不到发作。沈夫人忙呵斥了一句:“芳菲,你也要跟着那些外面的野丫头学得一点教养也没有吗,张口闭口说的什么呢?”
芳菲瞪了芳草一眼,实在无法安心想手里的牌再打下去,起身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以示发泄。
“不玩了!”芳菲将手中的牌一撒,怒气腾腾的便出去了。
沈夫人也被弄得没了兴致,曾大奶奶瞅着情况有些不妙连忙劝解道:“太太别恼,二妹妹那是气话,太太别往心里去。”又一面暗暗的与杜柯递眼色让他将芳草带走。
芳草被芳菲一顿讥讽心里也正不痛快,再加沈夫人等一干嘴脸也不想多看。因此福了福身子便和杜柯一道出去了。
杜柯拉着芳草匆匆的走出了这座让人压抑的漂亮院子。等回到杜柯的屋子时,芳草才发现三哥屋里的灵鸢已经换了人,杜柯让人招呼了好茶来。又指着大丫鬟说道:“这是府里的三姑娘,快行礼。”
丫鬟连忙要行礼却被芳草一把拉住了:“好妹妹快别这样,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杜柯笑道:“三妹妹,她一个丫鬟而已,你喊她妹妹也不怕折煞她呀。“
丫鬟红着脸说:“奴婢茜云见过三姑娘。”
芳草笑道:“这名倒挺好听的。”
杜柯连忙让屋里的丫鬟们下去了。兄妹俩分主次而坐,芳草打量着这屋子和以前一丝差别也没有,就是摆设也一模一样的,心想三哥没几时能在家,可能就按着以前的布置了,并未作任何的改动。芳草又问道:“三哥,灵鸢姐姐去哪呢?”
杜柯道:“年纪到了,出去嫁人了呗。我没时间再家倒也不曾过问这些,横竖都是大嫂他们在做主。我只管官场上的那些事。”
芳草听三哥说起官场来,忙将三哥上下打量了一回。只见他身着皂色簇新织锦暗纹的袍服,头戴黑色儒巾,身上散发出一股儒雅的气质来,让人觉得具有书卷气又温暖。三哥是府里对她最好的人,甚至是自己的空间得来也全因为他。
芳草自然对他充满了感激,笑问道:“三哥这两年在外面过得好吗?”
杜柯显得云淡风轻,自然的回答道:“还好吧,做了两年多的父母官倒学了不少的东西。说不上有功,但也无过。我就这点本事了,家里如今只有我是走的科举这条路,本不想靠着家里的关系自己混迹的,没想到老爷他还是找了关系将我调回南京来了。如今吃住都在家里了,很是方便。”
芳草含笑道:“家里也是担心你的缘故,在一起也挺好的。我想三哥了就可以随时见你,不必再书信来往了。”
杜柯看了看芳草,觉得刚才芳菲的话的确是太过分了些,他见这个妹妹挺好的,怎么两姐妹见了面就恶言相向呢。杜柯也不知妥不妥便问:“你和二姐是怎么呢,她刚才的那番话好没道理,好些日子不见,怎么你们的关系恶化到这样的地步呢。她为何要恶语相向呢?”
芳草道:“难道三哥不知道二姐和傅家退婚的事吗?”
杜柯的表情有些怪怪的,点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在大哥给我的家信里也已经提到过了。对了,前两月我刚回来时去你们店里找你,你们的伙计还有许姨奶奶说你去了宁波,真的么?”
芳草有些诧异:“这么说她去宁波的事家里都知道呢?”
杜柯摇头道:“不,这个只有我和书安知道并没给老爷和太太说,两位哥哥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芳草这才大大的喘了口气:“那就好,还是三哥最懂我,没有将此事公诸于众。三哥,你要我怎么谢谢你好呢?”
杜柯却一脸严肃的望着芳草,一字一顿的问她:“三妹妹,你和我说说。你去宁波是不是为了找庆国公的?”
芳草更是傻眼了,敢情三哥什么都清楚,那么刚才为何和她装糊涂了,三哥到底想打听什么,她第一次对三哥充满了戒备,她直视着杜柯的眼睛,定定的说道:“三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这事的,也不知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真的可以的的确确的告诉你,要是我提前就知道他傅天极在宁波的话,打死我也不会去的。二姐和他的事与我无关。”
杜柯连忙道:“三妹妹,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事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当初两家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临头了却悔婚呢。我认识傅兄好些年了,知道他不是一个浪荡子,这其中必定有原因。我真不希望你是原因中的一部分。”
芳草听说便别过了杜柯的目光,她将细瓷杯捧在手中仔细的观察着,这只瓷杯的确好看,纯白的瓷片上面有浅浅的刻花,比起青花之类的是朴素古拙了不少,但芳草却喜欢这种韵味。她打量着茶杯,有些虚幻的问了杜柯一句:“三哥,若我和他有一段故事,三哥愿意听吗?”
杜柯几乎不相信自己所听,瞪大了眼睛质问着芳草:“三妹妹,我知道你和二姐两人早在之前就有些不合,可你不该害她。”
“我害了她?”芳草大惑不解。
“你应该知道这桩亲事对于二姐来说意味着什么,若不是你,怕她早就嫁了。她今年可都十八岁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无人敢问津。”
芳草觉得三哥的言论可笑:“我从没料着最疼我的三哥也是这么想的,从未想过你竟然会站在二姐那边来指责我。他们退婚为何你和二姐都来问我,实在可笑。三哥以前对妹妹的好难道都是假的不成?若真是那样可怜在这个家里我还真是孤立无援了。”
杜柯忙道:“三妹妹别急,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其实这件事我也还没弄清楚。就算你和傅兄有什么故事,最后促成你到宁波去找他,关于这件事其实我没有权利来指责什么。不过想提醒三妹妹一句,以后请你也考虑下二姐的感受吧。她现在完全就把你当成敌人了。”
芳草苦笑了两声,她宁愿相信三哥永远是为自己好的,看来自己有那个缘分和他继续发展下去了,最好是在自己动心之前将这段孽缘就此打住。连三哥这一关都通不过的话,别人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芳草见三哥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些年依旧孑然一身,心想他定还是在等流霞姐姐吧。试着问了一句:“三哥,你和流霞姐姐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杜柯的神情当时就晦暗了下去,流霞的事他该给她一个交代的。不能让她白白的等他这些年,杜柯一叹:“我想自己该去争取的,她也是在等着我开口的那一天吧。”
芳草道:“三哥,你就是这府里我最大的牵挂了。”
杜柯也道:“不管怎样,我这个做哥哥的是真心的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二姐她少受些伤害。其实你们都是我的至亲呀。”
芳草此时突然明白杜柯的难处了,她想三哥不管在什么时候肯定都是维护自己的。想到这里芳草就开朗了,她不再埋怨三哥什么。因此淡淡一笑,并道:“三哥,其实我今天的一切成就都是因为三哥的支持。我心里很感谢三哥。”
“真的吗?”杜柯见芳草如今过得还算自在,也就没什么好埋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