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黎把徐璐送到黎潇手上的时候鹿悠还小小的困惑了一下,她嘟囔着‘我当真是一孕傻三年,我怎么不记得鹿府有这么个丫头。’
幸好天色已黑,莫黎就含糊的糊弄过去,在场又都是知情人,也就没人说穿,鹿悠被一打岔,更是没再计较。
黎潇和钟离风先回了东宫,幸好鹿家的车夫可以送她回去,还带上了梨木和木娟。
莫黎没有忘记钟离风要她记得收的东西,事实上在她回府之后那东西已经送来很久了,原本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机密,却意外的发现是十几个锁着严严实实的大箱子。
那箱子大的装个莫黎进去都富余,以至于她差点怀疑有人要绑她走。
雪茶明面上是东宫最大的女官,实则是太子羽翼卫的首领,带着几个得力的好手趁着夜色送来,莫黎看到雪茶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个女人太危险,自己和徐璐捆起来都打不过她一半。
但是雪茶的礼数非常周到,先是对着莫黎一拱手:“太子妃。”
上来就叫了句太子妃倒是打消了莫黎许多戒心,知道她即将被册立的人不多,鲜少几个知道的必然是心腹,她稍稍松了口气。
“您是?”
雪茶面色平淡:“奴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给太子妃送这些,殿下的意思是鹿府未必会给太子妃实打实的嫁妆,这些就和鹿府准备的嫁妆一起去往东宫。”
莫黎愣了一下,稍稍有点不确定:“你的意思是,殿下给我的……嫁妆?”
雪茶略微点了点头:“是,这是钥匙,请太子妃查验,奴也好回去复命。”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莫黎。
莫黎接过钥匙打开箱子,始终处在一个很奇妙的情绪中,其中有四五个箱子装的是满满的地契房契,余下的金银珠宝玉器古董更是晃花了眼,即便她日日挥金如土都够活上几十辈子了。
“且不说鹿家不会真的一点嫁妆都不给,光是殿下这些……我是要被送去和亲了吗。”
雪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莫黎说话了她也不能不理睬:“殿下说这些只是给太子妃充作嫁妆,聘礼陛下和皇后娘娘自宫里出一份,东宫自会如数再出一份,不会让太子妃在任何程度上逊于人下。”
莫黎倒吸了口气,她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她也是捉迷藏睡在过翎国国库里边的,况且她十五岁那年被太后赐婚嫁给大皇子的时候叶家也给她准备过嫁妆,虽然比眼前或许能再厚上一些,可那是她的父母,而现在……只是钟离风私下塞给她,怕鹿府待她不好而给她充数的,即便日后归还了,总归他想到这一层了。
虽然她不在意,但意义不一样。
“你替我多谢过殿下。”莫黎有些语塞,又觉得说得太过浅薄:“我日后会再谢恩的。”
雪茶也没多话,一板一眼的抱拳行礼之后从翻进后院的高墙又翻了出去。
莫黎摸了摸箱子,连梨木和木娟都看得有些呆了,如果说莫黎是领会到了钟离风的心,她们俩就是真的被震惊了。
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她们甚至不知道世间还可以有这么多钱,和值钱的玩意。
“小姐……”梨木试着叫了她一声:“这些、我是眼花了吗。”
莫黎叹了口气:“太子是想拿钱砸死我吗。”
木娟噗的笑出了声:“小姐还有心情开玩笑,奴婢刚刚可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梨木和木娟帮着莫黎动手把箱子重新合上锁住:“奴婢从没想到有人出嫁会有这么多嫁妆。”
木娟补充说:“这还不是全部,只是私下塞进来的,奴婢真的无法想象。”
梨木应和着:“奴婢小时候有一次看见街上新娘子的轿子,后边跟了两个抬着的小箱子,里边都是金元宝,奴婢那时候就觉得那箱子好大呀,都能把奴婢的半个身子塞进去了,奴婢就悄悄记着,说怎么也得攒够一箱抬到夫家去,所以刚进藤府的时候奴婢就不舍得花钱,一分一毫都攒着,生怕到了岁数钱没攒够,人家再不要我,后来慢慢长大了,知道那一箱子是奴婢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那是人家爹妈给的,奴婢就改了愿望,哪怕攒够一百两呢,捧个没那么大的箱子,下铺些旧衣服,面上好看也成。”
说着梨木竟然啪嗒的掉了滴眼泪在箱子上,梨木赶紧伸手抹掉接着说。
“后来认识小姐了,小姐第一次让奴婢做事,去给个小乞丐纸条,那小乞丐竟然张嘴就要一百两,奴婢就笑话自己太没有志气了,连个乞丐都敢要一百两,奴婢却没有。”
木娟擦了擦眼眶:“小姐的东西都好得不得了,却也都舍得给人。”
梨木忙点头:“可不嘛,有一次那套上好的粉蝶贝,二小姐送的,估计二小姐都不舍得,可小姐却看都懒得看,直接叫奴婢收起来了。”
木娟合上最后一个箱子之后一屁股坐在上面,拉住梨木的手:“后来咱们才知道,那套蝶贝在奴婢眼里是个好东西,在小姐眼里算个屁啊,小姐什么好的都有,什么好的都见过,那些奴婢从来没想象到会有的宝贝东西,在小姐眼里……什么都不算。”
两个丫头一说一搭的,眼泪也是一滴接着一滴的啪嗒啪嗒打在地上,后来都懒得抬手去擦了。
“如今奴婢坐在这够买奴婢一百条贱命的箱子上,奴婢突然就有点忍不住,叫小姐见笑了。”梨木给木娟塞了快手帕叫她擦擦,又跟莫黎解释。
“后来小姐让奴婢做小姐的大女官儿,那些个欺负奴婢的都得头按在地上看奴婢,真痛快。”
木娟刚擦掉的眼泪哇的一下又涌了出来:“后来奴婢原以为郡主府那些四面八方送来的已经是顶好儿、顶珍贵的了,奴婢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觉着自己没见识了。”
梨木:“可不嘛,小姐教奴婢跳舞,还让奴婢看书、还让奴婢管整个郡主府的钱财珠玉,奴婢就觉得已经不能更好了,奴婢比其他一起入府的丫鬟眼界款多了,后来有一次去藤府报信看见街角里边有个小丫鬟给个侍卫塞钱只塞了十两银子,奴婢还心说这点够干嘛的。”
木娟边哭边笑看着可滑稽了,可梨木刚说什么她就赶紧拍着手:“对对对,我也有过!”
莫黎用手腕拄着下巴,坐在桌子边歪着头看着梨木和木娟坐在箱子上边哭边说,灯光昏暗却能照清她们脸上的泪痕。
“奴婢原以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奴婢见到小姐那块镶着金的墨块都能不惊讶了,奴婢还以为自己有长进了呢。”木娟一点都不害羞的自嘲:“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好多东西,还有能给小姐这么多好东西的人。”
莫黎垂下眼睛,她也被钟离风这一次送的措手不及,她原以为这不过是交易,她帮钟离风攘外安内,顺便做个谋士,等到他大业功成自己也就悄咪咪的安然身退了,可他却好像不是那么想的。
莫黎笑着看梨木和木娟互相擦着眼泪笑话着哭相丑,却觉得格外温馨。
“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着嫁人了,跟着小姐总觉得眼界儿都高了。”梨木反复重复着笑—哭—笑,现在又破涕为笑了。
木娟的头就跟个捣锤一样不停的点:“可不,小姐身边最好了。”
莫黎没有插嘴制止她们俩胡说八道,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的乐呵着。
莫黎收过两次嫁妆,第一次她家破人亡,从大皇子妃变成了罪臣之女,从高台滚了下去,颠沛流离历尽了所有那些无法想象的苦难,无数次的和死亡耳鬓厮磨,更是在脸上削皮开刀,疼的自己恨不得自己把头骨掀开或是给自己一刀一了百了。
第二次,就是现在。
她还从没有给人准备过嫁妆呢。
“小姐你知道我是怎么决定死心塌地的跟着您吗。”木娟抹过脸,从‘不嫁人了’这个听着就很奔放的话题中抽脱出来,像喝醉了一样问莫黎。
莫黎确定她就是醉了,不然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莫黎:“不知道诶。”
木娟刚张嘴要说,就被梨木拦住了:“让我猜猜、让我猜猜!”
莫黎明白了,两个人都醉了。
梨木转着眼珠好顿想,最后猛地一拍箱子:“我知道了!”
木娟贼兮兮地看着她:“说啊。”
梨木挤了挤眼睛:“哼哼,是我被大夫人抓起来那次吧。”
木娟也笑了,说对:“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主子为了救奴才跑上跑下的,正常的主子都会先想着怎么灭口,不让奴才把主子的事儿说出去,我虽然求小姐救梨木姐姐,但也没想着小姐真会管,毕竟……不管才是正常的。”
莫黎倒是没想到是因为那次,她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梨木:“奴婢也没想到,虽然奴婢一开始就知道小姐不是一个藤府关的住的,但奴婢还是惊讶了好长时间,也反省了一阵。”
莫黎叹了口气:“怎么回事,不就是送来了几箱东西,看惹得你们俩哭哭笑笑的,每天早上醒了肯定是眼睛和头一起疼。”
莫黎语气轻飘飘的,主要是看她们俩苦得太惨了,想着别这么压抑。
木娟:“你看小姐,这么多东西摆在您面前,您也就是一句‘不就是几箱东西’带过了,小姐您真是……”
梨木帮她把话说完:“视金钱如粪土。”
木娟啧了一声:“我是想夸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