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安前的最后一晚,我们俩从永兴坊吃累了之后回到了宾馆。明天中午,我坐火车回家,阿祸则去机场直接飞去重庆,参加西南大学的夏令营。
“早点睡,不然明天赶不上飞机了。”我进门前叮嘱她。
她还在包里翻找着她的房卡:“呸!你的火车更早,这话应该我对你说。”
我笑道:“你先找到你的房卡再说吧。行了我先进去睡了,晚安咯。”
我关上门,给手机和充电宝充上电,舒服地洗了个澡,然后美滋滋地一头扎进床上,走了一天可累死我了。
拿起手机打开QQ,给阿祸发了条消息:“傻祸哟,进去没现在?”
见她没回,估计也是去洗澡了,这人洗澡就是磨叽。然后不管她,我开始翻看今天收到的新消息,这时候我才看到宿舍群里他们仨之前聊得好嗨,99+了。我浏览了下他们聊的内容,不禁有点惊喜,连忙在群里问道:
“蒜蒜也来西安了?@我们敬爱的苏神”
很快阿东就回复道:“对啊,苏神去西安交大参加夏令营啦。”
我很惊讶:“我靠我怎么不知道?!可惜我明天中午就回家了。”
阿东打趣道:“怎么可能让你知道,苏神人家可是去学习科研的,又不是去当电灯泡的。”
阿亮发了个“大佬大佬”的表情包,然后问我:“阿信这几天玩的累不累,伤身体不?”
不用猜就知道这句话不止表面意思,我找了一个40米大刀的表情包威慑他闭嘴。
我们仨斗图胡侃了挺长时间,蒜蒜倒是一直没出声,想到这我突然发现阿祸也一直没回我,这就怪了,丫就是洗澡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我有点小不爽,直接电话打过去,没想到响铃了很久一直没人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脑海里不禁闪过这个念头。
正这么想着,我突然听到一声隐约的尖叫,从隔壁阿祸的房间传来。
我心急火燎地冲出房门,跑到隔壁阿祸的房间砰砰砸起门来:“傻祸,怎么了?”门一直紧闭着,也没有任何回答。
我耳朵紧贴着门,仔细地听了会儿,里面隐约传来求救声,阿祸!
楼层在5楼,显然现在下去找前台开门已经来不及了。我情急之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后退几步,猛地就朝房门撞去。
我的肩膀撞的生疼,可喜的是房门有些松了,可怕的是里面的求救声似乎更清晰了。我连忙奋起精神,一下一下撞着门。此时我不禁感谢起这宾馆的老旧了,现在门已经被我撞得摇摇欲坠了,我已经能够清楚地听到阿祸带着哭腔的“阿福”的声音。
正当我准备最后一次冲击时,门突然开了,我一个收不及,径直跌进了门里。而一个身影从门后闪出,踩过我就要朝门外逃去。我眼疾手快地反手一捞他的腿,把他绊倒在地。但他的身手出乎意料的敏捷,几乎没停滞地就爬了起来,挣脱了我的手,朝楼梯逃去。
我又扑上去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他外套的一角,他一挣没脱开,就干脆地胳膊一直把外套脱了下来,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我也顾不上去追他,连忙冲进房里,只见房间里一片乱糟糟的,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搏斗。阿祸正缩在墙角挥舞着手中的晾衣架。一看到我,她扔下晾衣架扑到我怀里,紧紧抱住了我。
见她哭得胆战心惊的,我也顾不上尴尬和避嫌,就轻拍着她,让她好好靠在我的怀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祸祸,我在呢,有我在呢,乖别怕了,没事了……”
良久,她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从我怀中探出头,正想跟我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在我怀里,不由低呼一声,我赶紧松开轻环住她的手,咳嗽了几声。她从我身前弹开,理了理头发,也咳嗽了几声。
“阿祸,刚才怎么了,那个人是?”我问道。
她的脸上闪过一阵后怕:“你看到他了?可能,隐形人阴魂不散吧。”
“隐形人?”我皱起了眉,“我们都跑到西安了,还追过来了?”
“嗯,我看不见他。刚才我进屋之后,发现我的东西好像被人翻过,我以为是打扫客房的人乱翻的,就想给前台打个电话投诉一下。哪知道还没打出去,电话就突然被打掉了,然后就是感觉一个人从后面抱住我。”她顿了顿,继续回忆着刚才的阴影,“我猜可能就是隐形人,所以心里也不是很怕。我就凭感觉找到了他腿脚的位置,然后狠狠踢了他几下,趁机摆脱了他。但我看不见他,我也不敢随便动,就躲到了墙角,手边只有够到了这个晾衣架能防身。后来幸好你来了,那个隐形人就不再纠缠我,逃跑了。”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嗔道:“本来我是不怕的,都怪你来了之后,我才好想哭的。”
这一句话说出口,她就像是卸下了外壳,止不住地抽泣起来:“但是阿福,当时我真的好怕,我好害怕……”
见她哭得越来越大声,我赶快上前想安慰她。她一把紧攥住我的手腕,泪眼婆娑地边哭边盯着我:“阿福你别走好不好,你在这保护我好不好,我害怕。”
我看着她后怕的眼神,对她笑了一下,揉揉她凌乱的头发:“放心放心,好好好,我不走了。没事了没事了,睡一觉就过去了,乖乖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她乖巧地“嗯”了一声躺进了被子,但双手依然紧紧拽着我不放,眼神里满是消不去的惊恐和不安。我只好蹲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睛:“安心睡吧,我就在这保护着你,哪也不去。”
不敢想她一个女孩在刚才经历了什么样的恐惧和不安,她现在显然已经是精疲力竭,有我在旁边陪着,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手依然死死地抓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而现在阿祸对我的依赖和放心,更是将这种无力和挫败加深了亿兆百万倍。她这么信赖我,但即使我们近到只有一墙之隔,可她遇到这么大的危险我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还好这次没出什么事,可如果呢?我甚至连凶手的样子都没看清,如此的我怎么竟如此废物!
等等,虽然我没看清凶手的样子,但我把他的外套拽下来了,那件外套进来后就被我随手扔到了地上。
我看向那件外套,虽然没开灯房间里有点黑,但趁着窗外的灯光尚能辨识一二。看着看着,我怎么觉得越看越眼熟?这件黑底有蓝边带帽子的冬季外套,大夏天穿外套,可见凶手绝对是蓄谋作案。等等!这不是冬天蒜蒜常穿的那件吗?!
一瞬间百川交汇。我摔在地上回头绊他时我们有一个照面,虽然他带了口罩,但那脸型,那发型我太熟悉了!还有他挣掉外套后露出的里面的T恤,一个龇牙咧嘴的小黄人嘲讽地笑话着我。我记得去年蒜蒜买了一件小黄人T恤,图案就是印在后面,当时我还吐槽过这个奇葩设计!而且蒜蒜今天就在西安,我们在群里聊了那么久他一句话都没说,正忙着作案呢吧!
是蒜蒜?!
想起我之前还怀疑过阿东,好在后面阿东证明了他也是好人。而现在的疑点矛头纷纷指着蒜蒜,为什么,总是我的亲密相处了三年的室友?
这么想着,我心里不禁意乱如麻,而看着近在手边的她放松下来安静的脸,又总有些许不宜时的悸动。这两种情绪一个纷乱,一个斗争,于我来说都造成了莫大的痛苦。恍惚中置我于上下无着的迷茫天地之中,所幸被她抓着的左手传来她沉睡的温度,如之前许多年里一样救我出这迷茫。
我使劲摇摇头驱散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手机没带在身上,她的手机也不知道被扔在何处。我抬头看窗外被浓云半遮的月亮,告诉自己明天许是个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