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花园长椅上,一个小女孩穿着蓝白色的条纹病号服坐着,出神地盯着日出。
在床上躺了半月,终于能下床后,她每日清早都会来花园这个长椅上坐着看日出,有时遇到阴天,她就会坐很久很久才回到病房内。
傅海生刚来到医院,在经过花园的时候想要上楼发现女孩的背影,脚步刚准备踏出去被人叫了住。
“傅医生,你来了啊!亓夫人一早就在您办公室等着呢。”楼梯上下来一位护士抱着一本绿皮壳子的书说着。
“嗯。”傅海生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看了一眼远处长椅上的女孩后抬脚走上了楼梯。
许是因为这几天的阴天,今天的日出显得格外的耀眼,女孩看着日出有些不适应的微微闭着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原来你在这。”
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她睁开眼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椅子旁站在一男孩,小男孩栗色的头发在夕阳下有些耀眼,她眯着眼打量着这张俊俏的脸。
这个男孩她认识,是音姨的孩子,每次都会跟着音姨过来看她,但是几乎不与她说话。
她没有理这个男孩,转过头继续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眼里有了些许的哀伤。
“我妈让我过来找找你,病好了别乱跑。”
“每天呆在病房内,很闷。”叶曼卿说着话没回过头看他。
“......”男孩似乎默认了她的话,病房里的压抑气氛让他也感到不适应。
他盯着叶曼卿看去的地方,犹豫了一秒后走到了长椅旁坐在了她身边。
叶曼卿感受到了椅子上微弱的晃动,感受到了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但没回过头看他,似乎他坐下来不影响到她任何事。
“日出很美吧?”女孩甜美的声音在男孩的耳边响起,男孩转过头看着女孩的侧脸,睫毛很长,微弱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很好看。
两人沉默的看着日出,没多久,叶曼卿起了身。
“有些凉了,回去了。”说完,转身走向了病房的大楼。
傅海生此时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自己的包挂在了墙上,然后换上了白大褂。
“喝茶?”他自顾的问着,没等林天音回答,为她泡了杯茶递到了她面前,顺势坐在了对面。
“曼儿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天音端起茶喝了一口后问道。
傅海生拿出自己的眼镜,擦拭着想了想回答道“这半月以来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情绪上不够乐观,最近这两天更是不愿意说话。”
“嗯...”听傅海生这么说,她最近来看叶曼卿的时候怎么会感受不到那个孩子的变化,“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想带她回我家,我来照顾她。”
“他父母来了?”傅海生擦拭完眼镜后紧蹙着眉头看着林天音。
林天音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悲戚的脸被傅海生捕捉了去。
“没有?那是不是他们准备不要这个孩子?怕连累?”傅海生的声音里有了丝凉意。
他见过很多家里把孩子扔下不管不顾的,在医院里没有钱治疗就放弃了孩子的生命。
难道叶曼卿的父母也是这样?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林天音听出了傅海生口吻里的气恼,立刻反驳着。“只是他们不会来了...”
“不会来了?”傅海生不满的情绪在心里滋生着。
“他们...”林天音想到林文月的死亡讯息,低着头胸口传来阵阵的疼痛感“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
傅海生完全没有想到林天音口中所说的“不会来了”代表着什么,心中那不悦的情绪随之被一股沉重淹没了去。
他内心对刚才叶曼卿父母的不满而丢下孩子的事而感到自责,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林文月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傅海生。
“竟然她现在身体恢复挺好,我会带着她回去同我生活,让她的情绪好转起来...”
傅海生听着林天音说着话打断了她。
“那他父母的事你会告诉她吗?之前一个梦就让她病严重,让手术提前。而现在,你不可能把她父母的死亡信息告诉她,她还小,根本就不理解死亡的寓意在哪。”
傅海生心里此刻有些担忧,心脏的问题不能在受到刺激,他不敢保证第二次的手术能把她从死亡中拉回来。
“就算现在不说,那曼儿以后也会知道”
“她最近情绪不好就是因为她父母一直没有过来,你现在和她说他父母的事,我担心她的病会承受不了!”傅海生的口吻中带着呵斥,叶曼卿的事总是能牵动着他的情绪。
“难道我只能说,她的父母不要她了,我要对她说这种话吗?”林天音有些激动的站起了身对傅海生吼道。
不管是哪一种方式告诉叶曼卿,她都不能接受,那个孩子是林文月的女儿,她做不到那么残忍。
“音姨,你刚才说爹爹娘亲不是要我了吗?”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林天音身体怔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因为慌张摔到了地上发出了嘭的声响。
两人面露不安的回过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叶曼卿此刻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捂着胸口,脸上难过的表情看在两人眼里。
林天音此刻慌乱的离开椅子走到叶曼卿的面前,她蹲下身体想要抱住她娇小的身子。“曼儿...”
叶曼卿退后了一步,让林天音的手扑了个空
“音姨,你在骗我的对吧...”叶曼卿脸色渐渐苍白,沙哑着声音问道。
林天音看着眼前孩子苍白的脸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这张和林文月小时候神似的脸,让她内心的伤感再度升华。
“爹爹娘亲果然是不要曼儿了...”本是稚嫩的声音里,由于哭腔有了些沙哑,让林天音的心揪了起。
“曼儿,音姨没有骗你!爹爹娘亲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怎么会不要曼儿呢!”
林天音将叶曼卿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安慰着,她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怎么开口劝服,她害怕说多错多,到时候让叶曼卿的病加重。
叶曼卿扑在她怀里开始放声大哭,让她倍感难过,只能紧紧的抱着这个瘦小的孩子。
傅海生站在原地看着叶曼卿苍白的脸色双眉紧蹙着。
生病住院期间,她每每看着别人的小孩都有父母在一旁关心陪伴,虽然叶曼卿嘴上不说,但是慢慢地每天的期待就变得很少,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傅海生每天一早来医院就看着她满怀欣喜的去花园内看日出,就像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一样,可是每次都是带着失望的表情回到病房内,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兴许是哭累了,叶曼卿倒在了林天音怀里昏睡了过去,脸上还有哭过的泪痕,林天音替她轻轻的擦去了眼泪。
想要起身时发现腿有些发麻,傅海生见状从林天音的怀里抱起了叶曼卿,将孩子抱入了自己的怀中。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厚实的怀抱,皱着的双眉舒展,在傅海生的怀里蹭了蹭。
林天音站了起身整理了下有些微乱的发髻和衣服,抬头看着傅海生
“今日我带她回家,在家里总比在医院好,家里的佣人会悉心照料她的。”
“嗯。”傅海生应了一声后,抱着叶曼卿走下了楼。
林天音吩咐了随行的司机将叶曼卿住院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下放入了车内,与傅海生一同回了督军府。
汽车平稳的开着,两人在车内没有对话,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到了督军府,林天音一早就安排了佣人将房间准备好了,傅海生将孩子抱入了二楼的房间,待她睡过去后出了房门。
林天音此刻坐在一楼客厅内,在傅海生上楼前就吩咐莲嫂准备了早点,她一早过去找傅海生,估摸着傅海生还未吃东西。
“想必你也饿了,我让莲嫂准备了早点,远安估计快回来了,你俩很久没见了,你留下一块吃个早点吧。”
“嗯。”傅海生没跟林天音客气,应了一声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端起了茶几上为他准备的茶,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就像这是自己的家一样。
他和亓安远两人年轻时参了军,在战乱时期共患难的兄弟,几年前的试验品事故是亓安远把他从日本人手里给救了出来,并安排了工作给他。
经过那些事后的傅海生,整个人的性格变了样子,变得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