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师的嘴巴开着车，而她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林糯强打着精神，单手托着半边脸，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里流出的眼泪。
物理老师也算和蔼可亲吧？他姓凡，四方脸，浓眉大眼，比体育老师要白许多。大概真是应了聪明绝顶，导致他头发稀疏，年纪轻轻，已有了谢顶的迹象。
因为他个子高且壮，看着有很严肃，刚接触他的时候，上他的课大气也不敢出，连平时尿频尿急的同学也收敛的许多。
接触的久了，同学们在他的课上也敢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了。
他有时还会笑着应和。
男生把他当哥们，下课勾肩搭背，女生的一些小秘密有时也会和他分享，跟他比跟班主任亲许多。
他人也不死板，很容易和他们这群学生聊到一起去。
什么明星八卦，天文地理，都能说得一二。
林糯最喜欢的老师也是他，都说喜欢哪个老师，哪科成绩就好，可她不行，越喜欢哪个老师，哪科成绩越不好。
学了近半学期还崭新的物理书摊开在书桌上，林糯趴在上面，还能闻到一股墨臭味。有人觉得书本的气味很好闻，而她偏不，一闻就犯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着架，她强撑着精神，拍了拍脸。物理老师对她不错，再怎么说也不能在他的课上睡觉。
她的座位在讲台左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透过窗子向外面看去，果然，除了校园里看得腻了的景象……
笔帽开开又盖上，不停重复着，又打了个哈欠，再一次望向黑板，眨了眨眼，撑着眼，使劲瞪大。
瞪的眼睛酸了，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戳了戳同桌小胖。他扶了扶眼镜，眼睛盯在老师身上，不理自己。手痒痒，又戳了戳，同桌拍掉她不老实的手，依旧不理她。
林糯吹了吹被拍红的手背，一点也不疼，可她就是想吹吹。
再一次望向窗外。眼睛一亮，伸长了头，脸贴着窗子，视线往前再往前看去，怕他走远了。心里着急，弓着腰捂着肚子举手，皱着脸痛苦的说：“老师，我肚子疼。”
凡老师把手里的粉笔扔进粉笔盒里，断成两截儿。一双眼睛明亮，闪着睿智，嘴里却说：“你要去医务室还是厕所？”
“老师，我去医务室。”林糯慢吞吞走出座位，脚步向前虚了一下，差点摔倒。
凡老师也没难为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便转向黑板继续讲解。
林糯捂着肚子出了教室，松了口气，蹦跳着向前，追上了要下楼的林昱。
“你去哪儿？”
林昱勾了勾唇角，正色道：“办公室。”
林糯也没多想，哦了一声，“我陪你去吧？”
“不用。”林昱拒绝的干脆利落，林糯也不好继续死缠。
扶着楼梯手，一阶一阶跳着下去，跳了大约六个，转过身子，抬起头，一双眸子明亮动人，眼里映着林昱：“你猜我去哪儿？”
“我去医务室。”
林昱嘲笑：“你这借口找的真烂。”
“你怎么知道是借口？万一是真的呢？”
“林昱，你在这干嘛？”
林昱回过头定定看着余声：“班主任不是说让我去办公室找他吗？”
余声缩了缩脖子：“看我这记性，忘了，忘了，那咱们现在去办公室？”
余声见林昱走了，八卦的跑到林糯面前，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绅士般伸出手：“你好，我叫余声。”
林糯笑笑：“你好，我叫指教。”
“嗯？那还挺巧的哈。”
林糯看着眼前这人，就是因为他，缩短了她和林昱相处的时间，越看越不顺眼，鼻子哼了口气：“是挺巧的。”
“你走不走了？”林昱到一楼发现余声没有跟上来，站在楼梯下没好气的问道。
余声八卦之心没有被满足，不舍的冲林糯摆摆手：“指教，我们有缘再见，拜拜～”
到一楼余声忍不住八卦：“你跑这边教学楼干嘛？别说你走错了，我不信啊。”
“那你来这边干吗？跟踪？”说着，林昱眯着眼看他。
余声察觉到危险，在心里想好借口：“这不是我太出名了吗？有一个高一老师找我去他班里给学弟学妹讲讲学习心得……”
“周阿姨，我来了。”林糯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翘着二郎腿趴在桌子上玩弄温度计。
虽然肚子不疼，但戏还是要做足的。
周岚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打趣道：“今天是什么病啊？”
周岚穿着白大褂，烫了发梢的头发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看起来很是利落。皮肤白嫩光滑，保养的很好，和同龄人比起来年轻十五岁都不止。
“周阿姨，琳琳姐呢？”
“回学校去了。”
林糯转了转温度计，觉得比笔转起来顺手多了：“以后我要和琳琳姐上一个大学，让我姐罩我。”
周岚捏了捏她的鼻子，把温度计从她手里拿回来，放回原处：“行啊，你这丫头只要别逃课，绝对能和你琳琳姐上一个大学。”说完给她拿了板健胃消食片，抠出消食片拿纸包上。
“给，还贪玩。”周岚宠溺的点了点她的脑袋。
林糯嘻嘻笑着，接过包好的健胃消食片，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快速转身，拉开门就跑。
周岚追出去的脚停下，无奈摇着头：“这丫头。”
林糯蹲在班门口悄悄探出头，心里被愧疚占据，凡老师人好，逃他的课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对不住他的感觉。
捂着肚子站起来，为了显得逼真，压低了声音：“报告。”
拖着虚弱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
路过讲台时，“药”从兜里意外滑落，凡老师嘿了一声，林糯一时不知什么意思，慢慢蹲下去捡起来。飞快抬头看了眼凡老师，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回了座位。
“没事吧？”小胖头也没抬随口问了句。
林糯感动的看着小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来自同桌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
“借口挺好，就是你这演技白瞎了这么好一借口。”
林糯默默仰头望着教室上方，想起了一首歌，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画个圈圈诅咒他今天中午想吃什么什么就没有。
下课时凡老师递给她一个折起来的纸。
她敛眉顺目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目送凡老师离开之后，怀着忏悔的心拆开。
正方形蓝色卡纸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大字‘假’。
林糯看完淡定的把纸折好，瞥了眼笑得捂住肚子的同桌。
“嗷！”小胖吃痛，林糯得意的收回踩他的脚。
“看什么看，不知道学习的最高境界就是与学习感同身受啊？”小胖斥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双手叉腰，一本正经的胡咧咧着。
周围人切了一声散去。
“哟~学习的最高境界呢。”
林糯夸张的做着搞怪表情和手势。
小胖不以为然，把眼镜摘掉，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手妖娆的扶着额头：“林糯，你看我帅不帅？”
“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小胖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像，像发福的二哈……”
“林糯，你丫欠揍。”
林糯往里缩了缩：“你说过不打我的。”
小胖摩擦双掌，阴恻恻说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林糯害怕的闭上眼，捂住脑袋，等了会儿，悄悄睁开一只眼，疑惑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大白兔奶糖。
莫非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糖？
“干，干嘛呀？”
小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粉红色信封。情书？林糯眼皮一挑，往后坐，后背紧紧贴着墙，咽了咽口水，不敢接。
小胖又往前递了递：“拿着。”
林糯已经能想到自己拒绝之后的惨状生活了。
“你，你别冲动啊，老师说了，冲动是魔鬼，学习那么圣洁的事情……”手指抠着墙，心里疯狂呐喊，快来个人救救她吧。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喜欢她很久了，你什么时候那么磨磨唧唧的，送个信有那么难吗？是不是拜把子的兄弟了？”
嗯？送信？
“不是给我的？”激动欣喜沿着血管遍布全身，身体微微颤抖。
小胖一把塞到她手里，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哼，你倒是想得美。”
林糯心虚的陪着笑脸，拆开大白兔奶糖，甜滋滋的。
“这……算了算了。”小胖又拿出一个糖，嘱咐道：“这次可别吃了，这是给欢余的。”
嘴里的糖吐出来也不是，不吐也不是，这难道不是给她的报酬吗？
“谁家追女孩只给一个糖啊，小气吧啦的。”林糯低声嘀咕。
“我要把信送给谁？”
小胖鄙夷道：“要不说你笨呢，上面不有吗？”
“高二（2）班，许欢余。”林糯念出了声，林昱一下子从脑海了闪现出来，这不就是林昱那班吗？
第二节课下课有二十分钟，算了算，时间也来得及。
拿了信封跑了出去，到楼梯口又拐了回来，扶着桌子喘了口气：“几楼呀？”
“大概，我们对面那栋教学楼一楼吧？”
林糯穿过连接两栋楼的连廊。下了层楼，教室向南，冬天倒很适合晒太阳。
林糯在门口徘徊，拉住一学姐：“学姐，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林昱，谢谢。”
学姐柔声说了句不客气。
“有事？”
林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昱傻笑起来，余声从后面冒出来，哟了一声，被林昱一巴掌拍了回去。
“嗯，帮我送个信。”林昱刚接过，林糯纠结着又抽回去，把信背到后面，：“要不，我给吧，你帮我把你班许欢余叫出来呗？”
余声抢先道：“我们班没有叫许欢余的。”
“怎么可能？就是高二（2）班呀。”林糯拿出信封指给他们看。
林昱忍住没有笑出来，余声幸灾乐祸的笑着，笑够了，指了指楼上：“你这个应该是文科（2）班吧。在五楼。”
“学长，你长得真帅。”林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余声。
“学长人帅心也好，能不能麻烦学长……”
余声怕怕的看向林昱，连忙摇手：“姑奶奶，我送还不成吗？你可别夸我，我怕我飘……”怕自己命不久矣，还想留着小命过年呢。
“那谢谢学长啦。”林糯微笑，一点不客气的把信封递给他。
余声：“……”
